第3章

馮敬秋正在付錢,我等在一邊兒,見人群中有幾個戴著雜耍面具的人,正在納悶兒怎麼沒聽到雜耍的鑼鼓吹奏之聲,就見其中一個人從懷中亮出的短刀已然出鞘。


 


我心下大叫不好,趕緊拉著馮敬秋逃跑,無奈人群擁擠,根本跑不動。


 


持劍的三四個人顯然是朝著馮敬秋而來,所幸人群稠密,想下手也有些難度。


 


為首的一個男人顯然是急了,他直接砍向擋在身前的幾個百姓,朝著我們的方向奔來。


 


幾聲尖叫,令人群一下子炸了鍋。


 


人們像是沒頭蒼蠅一般亂擠,四散著逃命,我和馮敬秋被潮水般的人群擠得搖搖欲墜。馮敬秋緊緊扣住我的手腕,使出全力將我拉至身側,我那句小心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一腳踏空,摔倒在地。


 


一下子就起不來了。


 


身邊是無數雙腳踩來踩去,什麼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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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驚呼淹沒在人群中,手也不知被誰狠狠踩了一腳,隻能盡力護住腦袋。


 


這時,恍惚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緊緊包裹住。


 


睜開眼,看到的是馮敬秋淡青色的前襟。


 


他將我SS護在身下。


 


不知有多少人從他身上踏了過去。


 


我隻能聽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吃痛的悶哼聲。


 


幸好,一隻大手撥開人群,將我們拎了起來。


 


這人我看著眼熟,家宴上似乎見過,是跟在公主身邊的。


 


「多謝李大人相救……」


 


馮敬秋一條胳膊軟綿綿地垂在身側,唇邊也有鮮血。


 


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回到府中,那位李大人找來了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那大夫也不多問,隻是接骨療傷,開方煎藥。


 


李大人身高九尺有餘,一臉橫絲肉,再加上不苟言笑,令我不敢多問,隻是趁著在一旁幫忙時細細打量著他。


 


不經意間,在他的衣襟下擺,露出了出入宮所用的腰牌。


 


待馮敬秋醒後,已是第二日傍晚時分了。


 


他醒後見我安然無恙,眼眶竟然紅了。


 


「還好,還好你沒事……


 


「若是連累了你,我的罪過就大了。」


 


砂鍋裡的清粥一直用小火溫著,我盛了碗粥坐到他跟前:「馮敬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未回答,隻是垂下眼簾。


 


我嘆了口氣:「我都猜到了,是李江寧是不是?


 


「他的背後是骠騎大將軍,自然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隻是……今日這件事一個人沒抓到,若想追究下去怕是難了。」


 


迎著他驚訝的目光,我放下手中的粥碗,「公主心中有國家大義,必然不能回應你的感情了,你也該為了她多多忍耐才是。」


 


這一句,令他垮掉的嘴角又揚了起來。


 


「剛想誇你聰明,你就又逗我笑。


 


「實話和你說吧,我和公主……」


 


10


 


沒過兩天,公主府傳出消息,公主和驸馬爺一起策馬時,不慎被烈馬甩了下來。


 


雖然性命無憂,但摔斷了腿,需要精心靜養一段時日。


 


我心中不免犯起嘀咕。


 


爹受祖母差遣,帶了禮物前去探望,他在兵部上任以來,和公主也有些交情。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管家的說驸馬爺不在,公主臥床休息,不方便見男客。


 


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是後來據我觀察,不僅是男客,就連女眷也被一並擋在了門外。


 


借口都是一樣的,公主身體不適,大夫著意交代了,一定要靜養。


 


否則公主金枝玉葉,有任何閃失他都沒法向皇上交代。


 


就連宮裡派出來的嬤嬤,也隻是進去略坐了坐,連公主的面都沒見著。


 


目前公主府內是何種情況,沒有人知道。


 


馮敬秋也在府中養傷,好幾日沒有去上朝。


 


派出去打探的人,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到。


 


他逐漸焦躁起來,短短數日,唇邊起了好些大火泡,喝口水都疼得龇牙咧嘴。


 


我知道,該我出場了。


 


11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跑去了公主府。


 


去之前吃了半管芥辣膏。


 


所以,當公主府管家看到我雙眼腫脹通紅,龇牙咧嘴,氣勢洶洶的樣子時,都驚了。


 


我不等他說話,將他狠狠往旁邊一推:「三公主呢?我要找她!」


 


他反應過來,趕緊追著攔我。


 


「御史夫人,使不得呀,公主正在休養呢!


 


「您怎麼能擅闖公主府?萬一公主和驸馬怪罪下來,您擔待得起嗎?」


 


我一口氣跑到公主內室門口,面對著把門的幾個婆子和丫鬟,我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冷笑道:「怎麼,想拿身份嚇唬人?


 


「也不看看我堂堂尚書府千金吃不吃你們這套?


 


「公主怎麼了?公主就能不知廉恥地搶別人相公嗎?」


 


嗯???


 


那幾個丫鬟和婆子被我一番話唬得傻在了當下。


 


我趁機撞開了公主臥房的大門。


 


公主一條腿纏著紗布,還打了夾板,確實如傳聞一般,斷了條腿。


 


我發起瘋來,瞅準了桌子上的東西一通猛砸。


 


「公主,你就是再不拘小節,也應該也明白男女授受不親!


 


「皇上寵愛你,但不代表我何知懿好欺負!


 


「你已經從我手裡搶走了李將軍,還想怎樣?」


 


門外的婆子丫鬟皆是一臉震撼。


 


砸夠了桌上的東西,我又朝床上的公主撕吧過去。


 


公主的頭發被我薅亂了,床上的被褥也被我扯得亂七八糟。


 


她也發了脾氣,雖然無法站起身來,也對著我的臉一通亂抓:「明明是你自己看不住男人,怎麼還怪到我頭上!


 


「你這種無趣的大家閨秀最沒意思了,難怪他們都不喜歡你!」


 


管家急得直跺腳,想進屋勸架,卻被公主一聲怒吼擋在門外:「看什麼看,誰再多看一眼,當心我挖了他的眼睛!


 


「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半分,讓公主府丟了體面,仔細你們的舌頭!」


 


幾句話嚇得一眾僕從趕忙別開眼睛,但他們緊緊把在門口,絲毫不肯讓步。


 


沒多久,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看來是有人一早通風報信,李江寧趕回府了。


 


他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盯著我滿臉狼狽。


 


「喲,這不是御史夫人嗎?前些日子還在夫唱妻隨大秀恩愛,怎麼今天就鬧到我將軍府上了?」


 


公主攏了攏散亂的秀發,冷硬道:「可不是,誰知道她發什麼瘋,一大早跑來攪人清夢。


 


「豈有此理,竟敢滿口胡言亂語,衝撞本公主。


 


「夫君,待你明日進宮,定要稟明父皇,狠狠責罰馮敬秋和這瘋婦。」


 


李江寧深深看了公主一眼,轉身向我走來。


 


我後退一步,拭了拭紅腫的眼角,聲音已然帶了哭腔:「沒有她之前,你我不也是恩愛相隨?


 


「江寧,念及往日情分,如今你看我傷心,難道真的忍心落井下石嗎?」


 


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神情逐漸變得復雜。


 


趁他怔忪的瞬間,我大哭著,披頭散發地朝外奔去。


 


他沒有追。


 


好險。


 


我緊緊攥了攥藏在懷裡的折扇。


 


這是趁著剛才廝打時,她塞給我的。


 


12


 


盡管公主下了封口令,但依然有風聲傳出來,說御史夫人狀若瘋婦,咆哮公主府。


 


祖母知道了,氣得吃不下飯,連夜差人把我叫回尚書府問話。


 


依舊是罰跪祠堂,叫我好好給馮敬秋賠禮道歉。


 


我雖跪著,卻依然梗著脖子:「我沒錯,錯在他,我要跟他和離。」


 


祖母哆哆嗦嗦地指著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於是,傳到外面的風聲又多了後續。


 


何知懿有辱門風,更是語不驚人S不休,鬧著要和御史大人和離,已被尚書府太老君軟禁家中,閉門思過。


 


世人都知道何老太君最看重規矩,加上格外疼寵這位有才的姑爺,這番不成體統之事,她老人家必然動了大氣。


 


連一向寵愛女兒的尚書大人都大發雷霆,斥責女兒捕風捉影,若不是公主不便見客,他一早便負荊請罪去了。


 


而馮敬秋也是負傷在家,不便出門。


 


這種巧合不免引得眾人猜測,甚至有人懷疑,馮敬秋和公主有貓膩,是被我和李江寧這對昔日的鴛鴦聯手算計了。


 


更有說書的將我們兩對夫妻的四角戀情改編成了話本,茶樓裡人頭攢動,說書的口沫橫飛,聽書的津津有味。


 


父親知道了,氣得頭風發作,向皇上告假數日,免了早朝之禮。


 


向來與父親不睦的武將更是在私下譏笑不已:「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還是老臉都丟盡了,沒臉出來見人咯。」


 


13


 


西北自入秋以來,天黑得就很早。


 


馬車的窗帏外,是派出的探子來報,前面的路不好走,全隊要換單騎了。


 


為了抓緊時間,我下令連夜趕路。


 


這段時間,我帶了數十家丁護衛,一直混跡在前往西北的商隊裡。


 


摸了摸懷中的那把折扇,不由得回想起和馮敬秋告別時的場景。


 


公主的折扇中藏有幾封劉澤成和北疆匈奴往來的密信。


 


信被細心地裁切成小條,順著扇骨一一排布,隱秘地夾在兩片扇面之間——這是公主潛伏許久才截到的,劉澤成一黨圖謀不軌的鐵證。


 


公主在軍中之時,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和馮敬秋傳遞情報。


 


其中更有一封皇上親筆書寫的密旨,責令駐守西北的寶親王即刻帶兵回城勤王。


 


我決定要將證據送往西北時,卻遭到了馮敬秋連聲反對。


 


「萬萬不可,此事我會另想辦法,決不能讓你以身犯險。」


 


我卻堅持:「沒有時間了,劉澤成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才接連設計害你和公主性命。」


 


公主雖暫且沒有性命之憂,但已然形同軟禁。


 


如今箭已在弦上,說不準劉澤成和李江寧會在何時動手。


 


畢竟這次班師回朝,他們可是帶了不少親信和大隊兵馬回來。


 


一旦和北疆那邊裡應外合,未來局勢將不堪設想。


 


京中的御林軍根本不足以抗衡,為求穩妥,必須有人將證據和皇上的密旨送出去,請西北同樣手握重兵的寶親王調兵勤王。


 


皇上隻能佯裝不知,能拖一日是一日,而幾個皇子和近臣早被他們SS盯住,輕舉妄動隻會打草驚蛇。


 


因和夫君鬧翻而被禁足的我,區區一介弱女子,反倒沒有什麼人注意。


 


於是,我緩緩地笑了:「我必然要去的。


 


「夫君切莫擔心,這是我自己想走的路。


 


「你且放心,扇子在,我在。」


 


馮敬秋第一次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那樣骨節分明的一雙手,將我的手用力緊握時,略有痛意。


 


成親以來,我們一直默契地保持恰當的距離,離他最近的那一次,還是他舍身救我的那次。


 


然而這一次,他用僅能活動的一隻胳膊,再次將我擁入懷中。


 


清涼柔軟的嘴唇在我額頭印下一吻,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夫人萬萬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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