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系統早就接管了我的身體。


 


「林晚」撫上沈懷玉的側臉,語氣親昵又信任:「懷玉,你一定會讓我活著的對吧?」


我的靈魂坐在窗邊,看院裡綠影蔥鬱,雨幕不歇。


 


真是好一場風雨啊。


 


33


 


魔域裡最為可怖的魔頭早在七百年前就被無極宗宗主,亦即傅以漸的師父給封印住了。


 


傳聞,這位魔主最愛蠱術,常常驅使一種藍色的蝴蝶取人性命。


 


沈懷玉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個消息,很快同另外兩人商議。


 


這般的大事,殷離反倒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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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魔主至今還活著……」


 


傅以漸眼也沒抬,立時收拾了行囊。


 


「既如此,那便走吧。」


 


床榻之上,難掩病容的「林晚」怯弱地開口:「此舉是否太過冒進了?」


 


瑪德,S白蓮。


 


我的魂魄氣呼呼地穿過門牆,去院子裡找阿花聊天。


 


都是瞎了眼的東西,我說話有那麼矯揉造作嗎?


 


34


 


他們一行人很快出發了。


 


我不想看。


 


於是獨自坐在院裡的樹上,腳一晃一晃的。


 


殷離關上院門時,似有所感地回眸。


 


「小離。」


 


他又很快跟上了步伐。


 


在他們離去不久,屋內的傳音石忽然震動不停。


 


我心念一動,飄了過去。


 


剔透的傳音石被人刻意遺落在這裡,對方似乎很是執著,傳音石亮個不停。


 


我正無奈又好奇地盯著它望,恰好窗外一陣風吹來。


 


傳音石落在地上,接通了對話。


 


是裴舜。


 


「沈師兄,你有沒有見到傅師兄?他沒來主持秘境大會,我到處都找不到他!若是你知道他的蹤跡,讓他速速回來同宗主告罪!宗主的眼神太可怕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喂,沈師兄你在聽嗎?喂?」


 


我心情愈發沉甸甸。


 


無極宗宗主修的是無情道,在S夫弑師後,她成功繼任宗主之位。


 


是個一等一的狠人。


 


若是讓她知曉,自己的大徒弟拋下宗門事務,還闖入魔域這種禁地……


 


後果我不敢細想。


 


35


 


最終,我還是跟著同系統微弱的聯系,追了上去。


 


魔域永夜,不見一絲光亮。


 


三個膽大包天的兔崽子披上了魔族的衣物,在噶了鬼都的大護法後,一路以護法身份四處探尋著封印之地。


 


許是大局已定,系統也懶得再裝白蓮,又把我塞回了身體中。


 


我一邊咳,一邊心中忐忑。


 


我思索了很久,始終沒想通系統將他們引來魔域是為了什麼。


 


總不能是為了讓宗主東方月誤以為幾人與魔族有所勾結,然後順利完成逐出師門,叛變魔族一系列情節吧?


 


可惜系統去位面局處理其他事了,我的疑惑無人解答。


 


但是它有一件事沒說錯。


 


隻要我活一日,便能為它所用。


 


這副身軀已經破敗得不行,我隨手捋了下頭發,手上頓時多了好些青絲。


 


我無可奈何地嘆息,目光落在了小軒窗上。


 


早些時候我看過了,這間房所處的閣樓很高。


 


於是,我吃力地往窗邊移動著,好不容易移坐在窗棂邊上,門開了。


 


這回我靠氣味認出來了。


 


是殷離。


 


他快步走來,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力道按住我的手,幾乎要捏碎我的指骨。


 


系統善良,但不多。


 


它最終給我保留了完整的聽力,好讓我聽他們心碎的聲音。


 


「你又想拋下我?


 


「你知不知道我唯一的任務,就是要護你周全!」


 


殷離的哭腔嘶啞,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顧不得他看不看得懂,我對著他做口型。


 


「我不想變成禿子,殷寶寶。」


 


他的淚好燙。


 


砸在我的手上,幾乎要灼傷我的皮膚。


 


「林晚你最好斷了這個念想!不然我親自薅禿你!」


 


「……」


 


還得是你啊,活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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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出身的沈懷玉對鬼都極為熟悉,加上傅以漸對自家師父的了解。


 


兩人很快確定了魔主被封印的地方。


 


一望無際的黑水中,有柄巨大的冰藍色劍魄插在中央的水渚中。


 


幾人很快掠過水面,兩三個踏步便飛身落在這片唯一的陸地上。


 


傅以漸端詳著那柄無形的劍,篤定道:「是師父的劍意。」


 


於是沈懷玉將我放下,封印的周遭飄揚著細雪,落在我的眉眼上。


 


他輕柔地伸手拂去雪花,笑容和煦:「晚晚,很快你就不痛了。」


 


我靠著枯樹坐著,思緒萬千。


 


魔域惡鬼哀號,唯獨這處無人敢接近。


 


哪怕是魔主的舊部想要營救,也得先去黃泉裡走一遭。


 


所以,其實……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那邊忽然有了動靜。


 


幾人在封印之地四處探尋,終於挖到了一塊堅硬的東西。


 


是鎖著鐵鏈的一具白骨。


 


「按理說,魔蠱是隨著魔主一起被封印的,所以長生蠱一定就在附近!」


 


一群傻子啊。


 


被人愚弄至此,還不醒悟。


 


我半睜著眼,倦怠地看著三人。


 


忽然一隻輕盈的、妖冶的蝴蝶落在了我的鼻尖。


 


四周的細雪不知何時停了,露出了烏蒙蒙的天。


 


傅以漸聲音僵硬:「誰?」


 


37


 


剎那間。


 


白骨生肉,枯木逢春。


 


縷縷黑氣縈繞在白骨上,等他的樣貌終於顯露後,腐朽的身體恢復成如那群傻子一般無二的青年模樣。


 


他低聲笑道:「你在本尊墳頭尋寶,還問吾是何人?」


 


話音落下,三人臉色忽變。


 


我閉了眼。


 


果然,這就是系統的目的了。


 


因為原定的反派空缺,於是它便撺掇了這幾人將封印多年的魔主喚醒。畢竟這幾人天賦再高,也比不得活了上百年的魔主。


 


系統舍棄了這幾把廢鐵,選了更加鋒利的魔劍。


 


蘇醒的魔主性子極其不耐,行走間,身上裝飾的銀鏈與封印的粗鐵鏈啷當響起。


 


他聽了那動靜,臉色更差了。


 


「東方月可真是……」


 


他兀自走到剔透的劍魄旁,指尖輕慢地彈了彈劍身。


 


一聲錚鳴頓時回蕩開,隨之而來的是肅S的劍意。


 


那劍意落在魔主身上似乎不痛不痒,他興味地笑:「這回她總該來找我了罷。」


 


魔主收回了手,總算正視起周圍一行人。


 


「說罷,諸君所求為何?」


 


傅以漸同沈懷玉對視一眼,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他們正欲拔劍,隻見魔主一抬手,身後立時飛來萬千蝴蝶。


 


「回話。」


 


魔主語調仍是平平:「趁本座對你們還有幾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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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被SS釘在原地,魔主也失了耐心。


 


直接用了搜魂之術。


 


傅以漸臉色慘白如紙,不多時跪倒在地。


 


誰知,魔主卻忽然松了口風:


 


「算了,你們走吧,想要長生蠱而已,不夠的話再來取。」


 


「?」


 


沈懷玉扶起傅以漸,動作僵在原地。


 


三人面上神色遊移不定,驚疑地盯著魔主。


 


我也忍不住豎了耳朵聽。


 


「修為幾近於無,卻容顏不敗。命線飄忽,不見未來……我看是沒幾日了。


 


「你們執意要救,便救吧,吾很期待她下葬的那天。」


 


樂子人魔主的嗓音格外清冽,涼涼地刺進諸人的心頭。


 


接著,他盯著傅以漸補充道:「另外,想她活命的話,可千萬要將她藏好了,若是被你們宗主發現……」


 


周遭的蝴蝶散開,他的身形也漸漸隱去。


 


留下的話語帶著笑意:


 


「上一個這樣的女人被東方月掛在宗門牌坊上,懸首數日,最後被她挫骨揚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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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以漸曾同我科普過一些這位無情劍主的事跡。


 


她年少成名,然一朝眾叛親離,悟了無情道,最後踩著親友的屍身,繼任了無極宗這天下第一大宗宗主之位。


 


是非對錯早已無人知曉,但她在位期間,魔族上百年不敢進犯人界。


 


嘶。


 


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我立刻回神看去。


 


是沈懷玉驅使著長生蠱蟲進入我的身體。


 


沒了魔主的阻攔,幾人帶著我飛速地離開那處水渚。


 


就著岸邊,他們便開始用了起來。


 


算了算了,就當是被蚊子咬了兩口。


 


我努力地安慰自己。


 


沒了情絲後,我的鈍感力大漲,連往日懼怕得不行的蟲子也能坦然面對了。


 


系統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它語調古怪:「就這樣,拿到了?


 


「晏無咎沒說什麼嗎?他不想S了那個女人嗎?」


 


「?」


 


好生奇怪。


 


魔主晏無咎的愛恨,它管那麼寬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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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蠱本質是中蠱者與施蠱者命數相連,如此平攤壽元,便可長生。


 


此蠱有違天道,於是這幾人便預備著在魔域搞完。


 


直到那日,那位傳聞中的無情劍主找上門來。


 


暖閣裡,沈懷玉作安神曲,讓我靜心凝神,殷離同傅以漸在一旁不知商議著什麼。


 


一切氛圍都很好,我仿佛回到了溫城青山上的小院子。


 


然而,地上忽然結起冰霜,一路蔓延至床邊。


 


幾人定住了動作,驚疑地看向緊閉的門。


 


風吹開門鎖,迎進一地風雪。


 


宗主漠然的臉顯現在眾人面前,簌簌白雪避開她的肩頭,落到地上。


 


在她的腳底形成一圈空地。


 


「呵,真是好久不見這樣的稀奇事了。」


 


無情劍主東方月的眼神比吹進來的霜雪還冷:「又一個穢亂宗門的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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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睜大眼。


 


來人如墨的右眼下滴著一枚淚痣,襯得一張臉悲天憫人。


 


可她卻在瞬間行至我身前,將寒涼的劍抵在我的脖頸處:「留下遺言,便可以S了。」


 


有慈悲心腸,但不多。


 


我緊緊抿著嘴。


 


我不說。


 


我不想S在他們面前。


 


誰知這話,居然說了出來。


 


東方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手中的劍並未收回。


 


被磅礴的靈力壓制著的三人拼命掙扎著,沈懷玉眸中紅光一亮,緊接著指尖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不。


 


我咬唇盯著他的動作,心中好似剜肉。


 


多年來,他一直做著個幹幹淨淨的修士,半魔的血脈似乎被遺忘般。


 


今日若是當著宗主的面展現出來,隻會S得更快。


 


東方月仿佛陷入了某種糾結中,她一動不動地俯視著我。


 


在她出神時,幾個反派苗子終於展現了他們極高的天賦。


 


無情劍意的禁錮被他們強行突破了。


 


顧不上嘴角的血,他們便提著劍開始反撲。


 


一柄劍斜斜地刺過來,東方月隻一偏頭便避開了,但腰上卻纏上了更多的絲線……


 


她眉頭微蹙,反手斬斷。


 


……


 


幾個回合下來,三人還是被這位名動四方的無情劍主打倒在地。


 


殷離攻勢最猛也最不要命,於是他被按著頭在牆上撞暈了。


 


「莫要再動了,本尊暫時還不想傷你們性命。」


 


東方月指尖掐訣。


 


地上立時生出無數的冰枝,瞬間穿透三人的四肢,將他們牢牢頂在半空。


 


鮮血淋漓而下,卻無人發出悶哼。


 


傅以漸眼中布滿血絲,不甘地喚了聲:「師父,求你別傷她。」


 


東方月恍若未聞。


 


她收了劍,將冰涼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


 


話語寒涼:「別來無恙,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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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東西在攪動我的腦海,我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東方月從我額頭上取出了一團白光。


 


我被趕出了身體,魂魄飄在空中,靜靜看著地上的一切。


 


那團白光語調詫異:「居然是你……我聽說過你,可是怎麼會這麼巧?」


 


東方月發出意味不明的哼笑:「一直窺探著我的世界,就別裝聾作啞了。」


 


聞言,系統驚惶的聲音驀地一沉:


 


「東方月,你對位面局造成的危害是不可挽回的,隻要你活一日,這世上想S你的人便源源不斷!」


 


系統難得露出這般陰狠的情態,不,或許這個無生命的東西本來就該如此。


 


回憶起過去與它相處的點滴,我細思極恐。


 


襯託主角裴舜的高光隻是個幌子,他真實的目的一直是東方月。


 


如此一來,它提起魔主時的古怪便能理解了。


 


它當時應該是希望有滔天仇恨的魔主去找這位宗主瘋狂報復。


 


無極宗宗主聽了它的話,卻隻是淡淡笑著。


 


「可惜你們這次的眼光不怎麼樣,挑了個心軟無能的。」


 


系統又不說話了。


 


東方月細長的手指揉捏了幾下白光,眸中冷光乍現。


 


「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


 


「是不是隻要我對她動了手,這幾個小兔崽子便會報復我,如此你們的計劃便完成了?」


 


系統再次發出了難聽的電流聲,一陣嗞啦嗞啦。


 


仿佛某種咒罵聲。


 


無情劍主卻懶得再同它辯駁,朝自己的大徒弟招了招手。


 


「傅以漸,你過來。」


 


方才發生的一幕,早已超脫了世俗的認知。


 


若我是傅以漸,估計也不敢想象「林晚」身上還藏著這樣可怕的東西。


 


更可怕的是,它還布了這麼大的局,隻為取自己師尊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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