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完這話,他別過臉。
我的心亂如麻。
尤其是看著謝君則那紅了的耳根。
誰能知道,表面天不怕地不怕的謝小將軍,總是會悄悄地紅了耳朵。
我剛要開口,便見裴寂一臉怒氣衝天的模樣走了過來:
“謝君則,你有何資格喚她阿榕?!”
8
謝君則下意識上前,拉住我的手將我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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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一雙眼睛SS地盯著謝君則的手,咬牙切齒,完全沒了文人風骨:
“謝、君、則!”
“放開榕娘!”
街道上看熱鬧的人立馬圍了過來。
“你若真愛阿榕,就不會在外又添妾室。你若真愛阿榕,便應該與我這些侍衛都打上一架,讓我看看你對阿榕的情意。”
裴寂猶豫再三,面露難色:
“我……”
“我一文臣如何打得過?”
“嗯?不敢?”
謝君則嗤笑出聲,睥睨著裴寂。
“嗤,那你又算什麼君子?”
“在疼痛生S面前,你對阿榕的情意根本不值一提。”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
裴寂憋紅了臉,怒氣衝衝地對著謝君則吼道:
“你懂什麼?你根本不懂我與榕娘的情意,這是我與榕娘的事,與你無關!”
我險些笑出聲。
“你與我之間,何來情意可言?你既喜愛雲香,何苦來找我?”
裴寂啞然:“榕娘……”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孩童們的唱喊聲。
“裴郎不知羞~有了榕娘還想要雲香~”
“裴郎不知羞~不~知~羞~”
他們圍著裴寂蹦蹦跳跳地唱了起來,引得周圍的人都看起了笑話。
“雲香?天爺啊,那不是南蕪來的名妓嗎?裴寂不是說非那榕娘不娶嗎?”
“沒想到這裴寂也是個薄情寡義的東西!還裝什麼?”
裴寂漲紅了臉,破口大罵:“滾——”
謝君則趁機拉著我上了馬車。
他掀開車簾,馬車後的裴寂正對著那些路人無能狂怒,定還沒發覺我們已經離去。
他唇角帶笑地看向我:
“總算是出了口惡氣。”
我順著簾子往後看去,疑惑道:
“那些小孩是怎麼回事?”
“我剛剛吩咐小廝去教他們的。”
“不過——”
他說著,尾音拖了長長的調。
忽地湊近,目光又看向我。
“你這神情……該不會還心疼他?”
我立馬立起三指,神色認真:
“我對天發誓,我若還心疼他,天打雷——”
謝君則伸出溫熱的手指,堵住了我剩下的話。
我睜大了眼看著他。
謝軍則手指輕移,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我耳邊的發絲,輕笑道:
“噗呲……我開玩笑的。阿榕你幹嘛這麼認真?”
我臉上忽地燒紅,一把捉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謝君則。
他這揶揄模樣實在讓我羞惱。
對上他的漆黑的眸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逾矩了,半晌訕訕地松了手,斂下眉眼。
謝君則卻湊了過來,低聲詢問:“阿榕?生氣了?”
我剜了他一眼,語氣悶悶的:“你真是……好討厭。”
總是喜歡打趣我。
他又湊了過來,氣息溫熱:
“那阿榕喜歡我這樣嗎?”
“嗯?”
“阿榕……說話呀。”
我的臉側了又側,耳根紅了又紅。
就是不肯說話。
9
裴寂這個人最顧自己的臉面,自從上次的事之後,就沒怎麼再來找我。
我開始撿起書卷筆墨,安心學習。
謝君則誇我,識得的書卷比他還多。
他問我,是否要做個女夫子。
我眼眸輕顫,被他的想法嚇了一跳,可心底裡卻有些飄忽起來。
與裴寂在一起時,我便想過,若能教那些窮苦人家的孩童習文斷墨,將來也好過被人輕看。
謝君則一臉不信:“真不想?”
他目光掠過我寫過的紙張:“可我見你對這些十分感興趣。”
我斂著眸,忽然對上他的眼睛,眸光熠熠生輝。
堅定地說道:“我想。”
“在這個世道,尤其是女子,太多像我這般身份低賤的女子。我已經很幸運,遇到了鸨母那樣心善的人,才得以存活。”
“身居高位者尚且困於宅院,公主遠擔和親之責,以自身的一生換取天下太平,卻不會被人稱頌,但若國亡,她便會被推出來做那個罪魁禍首。”
“更別說那些出生窮苦人家的女子,被販賣、被拋棄,草席一卷扔到野溝,誰還會問她姓甚名誰?”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有誰會問她姓甚名誰呢?
沒有。
無人在意。
我幼時流浪過街頭,認過一個小妹,她被乞丐撕爛了衣衫,得一貴公子相救。
那公子說要抬她做妾。
她欣然答應。
在那樣冷的一個冬日裡,她握住我的手,眼裡滿是希冀:
“阿榕姐姐,等我有錢了,再來接你。”
她終是沒能再來接我。
她S在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裡,幾頭狼啃噬著她的身體……
後來我才知道,那貴公子有特殊癖好,小妹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追過去質問那貴公子。
他輕佻地笑著,仿佛口中的那些女子命如草芥:
“你說的是誰?是前日那個?還是昨日的那個?又或者是……”
“啊……你說的是那個小妹妹啊?她可真水靈啊哈哈哈哈哈……”
我緊攥著手心,仿佛下一秒就要掐出血來。
我抬頭看向謝君則,眼眶湿潤。
“我想讀書,更想教她們讀書,安身立命。”
謝君則輕輕握住我的手,尾音上揚:
“這又何難?”
他抬手撩起我耳邊的發,輕輕用帕子擦拭我臉上的淚,動作輕柔。
“阿榕,你隻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一切有我。”
少年笑起來時,眉梢微挑。
視線相觸的瞬間,我的眼神躲了又躲。
心跳仿佛又漏了一拍。
10
謝君則言而有信,替小妹修了一座墳,為我置了一處書塾。
書塾裡都是尋常百姓,上不去學的孩童。
不僅有女子,還有男子。
我教他們識字讀書,教他們明辨是非。
朝中無事時,謝君則會來接我,那些小孩都會笑著打趣我們。
我回謝府的路上,裴寂不知道從何處冒出,拿著一盒慄子糕殷勤的送上來:“榕娘,我買了你愛吃的慄子糕,你嘗嘗,還熱乎的。”
看著裴寂手上熱氣騰騰的慄子糕。
我忽然想到昨天夜裡,因為我白日裡食的東西太過油膩,吐了大半。
謝君則不顧更深露重,去替我買了好幾樣糕點……
想到這兒,我不自覺地笑了。
裴寂還以為我因他歡喜,來抓我的手:“榕娘,你快嘗嘗。”
我狠狠地抽回手,唇邊的笑意再不見半分:“放開我,髒——”
裴寂錯愕地看著我,手裡的糕點驚得落了地。
他眼眶紅通通的,像是討好:
“榕娘,如今你連我買的糕點都不肯嘗一嘗了嗎?你當真如此厭惡我嗎?”
看著他這幅可憐模樣,我倒覺得可笑至極。
明明背叛我的人是他,他卻裝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我語氣堅定而果決:“是。”
“你我已是陌路,我心悅之人隻有謝君則。”
“裴寂,別再來找我了。”
我轉身就要走。
裴寂卻一把抓住我的衣袖:“榕娘!”
一抹青色的衣角浮動,少年身姿修長,抬手提著裴寂的衣領,笑意盈盈,眼底卻是藏不住的S氣:“裴大侍郎今日告假稱病,竟不想是尋我的阿榕來了?”
他說著,狠狠撒手,裴寂一個踉跄方才站穩。
謝君則牽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裴寂看見這幕氣得不輕:“謝君則,你這阿榕叫得好聲親切!我找榕娘跟你有何幹系?”
他說著,還要上前來分辯一番。
謝君則的視線越過裴寂,眼裡帶著幾分玩味:
“裴侍郎與其關心他人,不如關心關心你身後這位身懷六甲的婦人。”
婦人?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雲香?!你為何在此?!”
裴寂大驚失色。
“我都已跟你說的清楚,我與你不過是露水情緣……”
雲香紅著眼睛,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喊著打斷了裴寂的話。
“裴郎!郎中說了,我已懷了你的孩子三月有餘!”
裴寂頓時如遭雷劈,連連後退:“不!”
我嗤笑出聲,都已經三個月了啊。
裴寂慌張地辯解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榕娘,不是這樣的……”
他看向我,仿佛像是在求我信他。
我嘲笑似的張了張嘴,驚訝地重復他剛剛的話:“啊……露水情緣?還能懷了孩子?”
真是有意思。
看著我戲謔的眼神,裴寂羞惱得說不出話來。
謝君則適時地上前拍了拍裴寂的肩膀,笑著嘲道:
“吆,恭喜裴大侍郎,喜得貴子!改日我帶阿榕一起去喝你們的喜酒!”
裴寂的臉色更黑了。
11
裴寂那日似是受了打擊,竟丟下雲香落荒而逃。
兩人再次出現時,竟是在雍王設的詩宴之上。
裴寂面色滄桑,眼下一片青黑,連胡須也沒來得及清理。
而我,一身雲繡蘇裳,妝容妍麗。
因辦學堂之事,一些寒門子弟也得以入仕,雖是女子,卻也能以謀士身份拜入朝臣名下,使得朝堂之上寒門與貴族兩相制衡。
聖上皇後也紛紛贊譽,不僅親提了牌匾,還賜婚我與謝君則。
我,不僅是謝君則的未來夫人,也是白鷺學堂的女夫子。
連雍王,也對我甚是敬佩。
看見我,裴寂喃喃出聲:“榕娘……”
他身後的雲香不依不饒的拉住他的胳膊:“裴郎~”
他看著身旁的雲香,滿眼都寫滿了不願。
聽謝君則說,裴寂的母親知曉雲香有孕,立馬做主要替他納妾進門。
隻是,裴寂那樣薄情的人,怎會甘心娶了雲香?
謝君則在前院與人推杯換盞,我趁著間隙去後院歇息。
卻不想雲香在我跟前攔住了我。
她雖有了身孕,腰身卻依舊婀娜,像是在宣誓主權:
“榕娘子,我懷了裴郎的孩子,這裴夫人之位隻會是我的。”
“我勸你就不要再妄想勾引裴寂了。”
她抬高了下巴,一臉的洋洋得意。
舉手投足時我能聞到她身上的一抹異香,與先前在裴寂身上聞到的似乎又不太相同。
“半年前,裴郎便與我夜夜笙歌,還誇贊我的腰細好生養,不似榕娘子你……無趣得緊……”
她說著,鄙夷地看向我。
是了,雲香被裴寂關在家裡,哪裡會知曉我的消息?
如今的裴寂,我更是一眼都不想瞧見。
看著雲香那副沾沾自得的模樣,我忽然覺得悲哀。
我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巴掌。
一群貴女便從暗處走來,看著雲香的眼神似在看什麼髒東西。
“榕姐姐,你說的好戲就是她?”
“當真是恬不知恥……知曉他人有了夫婿竟還趕著做妾,若是我,S也不會從了那個男子!”
“真是羞S人了,榕姐姐現在是何等身份,犯得著跟她這種人搶著做妾不成?”
貴女們每說一句,雲香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她根本想不到,我來後庭時,這些貴女向我討教論語,正好將剛才她那副醜惡嘴臉全都看了去。
聽到後院的吵鬧,裴寂匆忙趕來,聽見那些貴女們的議論。
他向來注重名聲,一巴掌狠狠打在了雲香臉上。
雲香捂住臉,淚眼婆娑,嘴唇毫無血色。
不可置信地看著裴寂:
“裴郎,你……你!你竟如此待我!”
雲香說罷便跑開了,裴寂隻能跟著追去。
周圍的人都散了去,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身後一隻大手勾住了我的腰,語氣寵溺:“看來不用我,阿榕也能處理得妥帖。”
他埋在我的頸窩輕輕嗅了嗅:“阿榕今日可是用了燻香?”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我紅了耳朵,聲音也軟了下來:“在外面,你別這樣……”
“放心,我已經把人都支開了……”
越推他他便摟的越緊,我抓住他的手,沒好氣地笑著打趣他:“謝君則,你越來越像隻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