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用隻有他和我能聽見的音量,一字一頓地問他:

「回去問問你爸,那條巷子裡被欺負得剩了半條命的。」

「是你,還是我?」

7

段霄跌跌撞撞地追著我,一路到路口。

他臉色鐵青地問我:「江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心底靜得可怕。

「創傷性失憶,段霄,當年你病歷上寫的是這幾個字,你忘了?」

他的臉白得像紙,捏著我胳膊的手指都在發青。

「是我救了你,江歡。」

我忍不住嗤笑了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遙遙地看著遠處追來的幾個人,我撥通了段霄父親的電話。

出了名的慈善富商,卻在我父親工傷墜樓時吝於掏治療費。

他冷漠地說我:「多少年了,真以為現在還能要挾我?」

現在也是,接通了電話的聲音滿是奚落。

「江歡,你有空給我打電話,不如想辦法給你的窮鬼老爸湊醫藥費。」

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趁著現在年輕,女孩子想掙錢法子還是挺多的。」

段霄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我笑呵呵地開口:「段總,你兒子如果知道當年被欺負的人是他……」

「你有什麼證據讓他相信?他早就忘了不是嗎?」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重錘狠狠地敲打在段霄的身上。

猝然掛斷的滴滴聲還在重復。

段霄卻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他滿臉都是汗水。

「不可能……」

我平靜地看著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他充滿了惡意。

「我很喜歡你,喜歡到就算你小時候那麼懦弱,我也一樣喜歡。」

那群人跟了他很多年,把他堵進黑暗巷子的時候也隻是衝著錢。

是他自己太過軟弱,跪在地上讓他們惡趣味叢生。

我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我看到了他看向我時絕望的眼神。

力量上的懸殊,讓我在和他們撕扯的過程中斷了一條腿。

可至少撐到了警察趕來的那一刻。

被抱上救護車的段霄下半身都在滴血。

他閉上眼之前,對我說了唯一的一句話。

「江歡,救救我。」

8

在醫院裡搶救了許多天,等我再醒來時一切都變了。

蜂擁而至的記者把我和段霄團團圍住。

他們激動地問他:「在那麼兇險的情況下,怎麼敢一個人衝進去救人?」

他包裹著紗布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看向我時滿眼溫柔。

「我不記得了。」

我想要開口,卻被我爸SS地捂著嘴。

事後,他滿臉愧疚地跪在我面前。

「你那個同學的爸爸說會給我安排工作,你的醫藥費他也會出。」

人窮志短,何況我和他早就被他的賭債逼到無路可走。

我的名聲算什麼呢?

可那時的我除了默默咽下這屈辱,心底竟隱隱地有些寬慰。

至少,被指指點點的那個不是段霄。

轉眼快十年過去了,這份屈辱像沉重的龜殼壓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我爸突然從施工的高樓墜下。

如果不是段霄的父親冷漠地拒絕了一切賠償。

如果他沒有惡趣味地把我拉進來完成一次賭局。

我本來是打算咽下去,直到S亡的那一刻都不松口的。

段霄渾身顫抖著靠在路邊的樹上,許久才緩過神來。

他看向我的眼神裡如同當年,滿是絕望。

他問我:「你和他們打了什麼賭?」

我沉默了片刻,笑著拍了拍塞得鼓鼓囊囊的包。

「賭你會不會讓我陷入絕境。」

畢竟每個人都知道他曾經年少時見義勇為,救過我。

如今比起當時,救我易如反掌。

可他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眼睜睜地看著我離開。

段霄深深地呼吸了兩下,盯著我的眼神滿是倉皇。

「這是你對我的報復是嗎?」

「我不攔著,你就把當年的事情都捅出來?」

我沒有否認。

在一次次被段父逼到絕境,我確實對段霄的感情發生了變化。

有什麼愛,值得我如此卑微?

年少時的驚鴻一瞥,不該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尤其,這代價沒完沒了。

我早就厭倦了成為他和別人 PLAY 的一環。

9

在醫院裡繳清了醫藥費,我也徹底松了口氣。

回到病房裡,我爸躺在病床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都沒敢正眼看向我。

我幫他把被角掖了掖,語調平靜得仿佛在敘述別人的事。

「段霄的事情最近會公開,我已經受夠了再替他承受。」

我爸緊閉的睫毛顫動著,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緊張。

「段家的人也不會再為了這點事,答應你的無理要求。」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以後……我沒有親人了。」

轉身走的時候,我爸似乎在背後輕輕地叫了我一聲。

可是我連一刻都沒有停留。

這十年裡,他的貪得無厭讓我在段霄面前始終抬不起頭。

甚至這一次的墜樓,我都很難不猜想他要借題發揮。

早幾個月前,他就在不斷地嘀咕。

「這老段一點情面不講,我說了多少次想坐辦公室,他都裝聾作啞。」

他用女兒的清白換了份安穩的工作不說。

現在蹬鼻子上臉,也難怪段霄父親對他避之不及。

可工傷被撵出公司,任由他自生自滅是事實。

當晚,我頂著新注冊的直播賬號坐在屏幕前。

此前的賬號,因為被人扒出來,隔三差五地受到各種騷擾。

我當然知道是誰泄漏的。

趙彥不止一次當面羞辱過我:「他救你一次,你還想賴他多久啊?」

「女孩子沾上這種事,你也不想想為什麼他們不找別人非找你呢?」

我當時驚訝於她出身比我好,卻有如此骯髒的念頭。

更驚詫於她對我莫名的惡意。

我喜歡段霄,但從不曾在他們戀愛期間有過過分的舉動。

甚至刻意地保持距離。

直到兩年前她義無反顧地提了分手,藕斷絲連到如今。

我對段霄甚至連告白都不曾有過。

她對我的惡意,夾雜在那些不堪入目的私信裡。

也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10

清者自清這種話,放在一個十多年背負屈辱的人身上是輕飄飄的。

頂著段家對工傷工人棄之不顧的名號。

直播間的人數很快過了小一千。

我淡定地放著和段父電話的錄音。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自行撕下偽善者的面具。

十多分鍾後,我看到陳塗的 ID 進了直播間。

跟著他發來私信。

【開個玩笑而已,你還往S搞段霄啊?】

我沒理會,繼續等著。

很快,趙彥來了信息,她問我。

【你跟段霄說了什麼?他為什麼這幾天都不接我的電話。】

我等的就是她。

手裡存檔的照片一張一張發給她。

是她消失的這兩年。

閃婚閃離,在國外的海邊抱著一個小嬰兒。

這次趙彥直接飆了電話過來,她忘了我正在直播。

接通的當下,我看到段霄的 ID 剛剛踏進我的直播間。

趕巧了不是?

趙彥連珠炮似地罵出一串髒話來,我掏了掏耳朵。

她氣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江歡,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裝傻充愣:「趙小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些照片哪兒來的?你是不是想發給段霄?」

我好笑地問:「你說的是哪些?是你在國外閃婚生了個孩子的事?」

她發出尖利的叫聲,連帶著我的鼓膜都跟著一震。

我繼續開口:「你沒告訴段霄嗎?你現在對他若即若離的,就是想試探看看他能接受到什麼程度。」

當年高傲的校花,和段霄的某個狐朋狗友一夜春宵中了招。

還要做出一副義無反顧分手的樣子。

偏偏出國還能碰上冤大頭,和她閃婚。

等孩子生下對方暗搓搓做了鑑定,氣急敗壞的又離婚。

我忍不住問她:「你打算讓段霄當接盤俠這事,就不怕他也去做個鑑定?」

「還有,我在直播,趙小姐。」

11

段霄退出了直播間。

這讓我有點失落,畢竟接下來的爆料我本來是要給他看的。

評論區瘋狂地在扒拉趙彥的身份。

很快,連人帶圖都公布出來,但極短的時間內又被刪除殆盡。

我的消息彈出來,是段霄發來的。

【有氣衝我撒,別傷害趙彥。】

我不覺冷笑,原本還有點猶豫的,現在手一動就發了出去。

「十年前,段霄憑借見義勇為拿到了保送和表彰,但真相可能不是這樣的。」

桌上放的那幾張紙,輕飄飄的,卻承載了太多。

有生之年,我沒想過自己需要這樣自證。

那幾張紙上,是我近期在醫院做的檢查證明。

白紙黑字證明我的清白,我至今都沒發生過任何的性行為。

以及當年急救過程中的書面記錄。

我隻公開了自己的診斷證明,但足以相輔相成地說明一切。

與此同時,我也放出了我父親墜樓後的監控和診斷。

等我再開口時,嗓子有點幹涸。

「我公布這些的目的,是希望段家出來承擔我父親的後續治療費用。」

「以及不再任何場合下,配合段霄先生去扮演一個被他救助的受害者。」

我話音未落,直播已經中斷。

陳塗的消息瘋狂地衝進來。

【你是說當年段霄被那幾個男的??】

【江歡你知道造謠是什麼下場吧?就因為打個賭你至於嗎?】

我想都沒想地直接拉黑刪除。

反正事情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

我索性把趙彥的那些照片打包全都發給了段霄。

發到一半,顯示我已被對方拉黑的小紅點。

我差點笑出聲來,隔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如此窩囊。

一路上我沒少收到恐嚇的消息。

段父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我也不拉黑,就看他急得上蹿下跳。

等回到我租住的地方,遠遠看見段霄的車停在巷子口。

他拉開車門邁腿出來。

開口的聲音都在發抖。

「江歡,為什麼?」

12

我和他拉開一些距離,冷著臉看向他。

「你指的是哪一件?說清楚一點。」

他顫抖著抬頭,眼眶裡晶瑩閃爍,遇事就哭一點沒變。

「江歡,我這些年對你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嗎?你要這麼對我?」

他低著頭抽著鼻子,絮絮地講著他為我做過的種種。

說服他父親給我繳大學的學費,帶我到處下館子。

哪怕是他和趙彥談戀愛的期間,都三不五時地會順手送我些禮物。

但他隻字不提,這十年裡他是如何讓我低入塵埃的。

我慢慢地抬頭盯著他。

「大二那年,趙彥和我都在那次加分評選的名單上吧?」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我冷笑了兩聲:「你去找校辦,說我以前出的事不適宜代表院系的形象。」

T T T
A-
18
A+

可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