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當時出國是跟她一起的吧？」
「你不回我信息的時間，也是在陪她吧？」
「你回國約定見面，最後失約也是為了陪她回去排練吧？」
「還有這張照片，也是你們兩個吧！」
看清我手機裡他們的訂婚照，謝雲周臉色瞬變。
像是被戳破了面具，難看得要命。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我嗤了一聲：「謝雲周，我真希望從沒認識過你。」
「你說的我都認，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事到如今他還在狡辯，我氣得狠狠推他。
謝雲周被推得猝不及防，踉跄著後退了幾步，然後很怪異地失去平衡歪倒在地。
我皺眉打量他。
自從重逢以來，我就發現他走路的姿勢有些怪。
別人可能不會發現，但我對他太熟了，所以這一點點地不一樣，才會被我很快察覺。
之前我刻意遠離他，並沒有深究。
現在看來......
謝雲周慌亂地去拉床上的被子。
因為太過用力，連床套都拉了下來，他被埋在一堆被子裡，再沒有之前的淡定從容。
謝雲周緊緊攥住被子蓋住自己，臉色比被子還白。
「這些我都能解釋，隻是你先別判我S刑好嗎？」
他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收回想去探究的手，道了一聲：「好。」
在看到他左小腿的褲子塌下去的那一瞬。
我真的心疼了。
不同於右小腿的飽滿有力，他的左小腿隻有孤零零的一根。
裸露出來的腳，也是明顯的硅膠質感。
13
謝雲周並排坐在我身邊，我安安靜靜聽完他的話。
「我和張欣燦本沒有關系，之所以對她還算客氣，全是因為我小姨。」
他道：「我小姨是個可憐的人。」
「她有個喜歡了多年的青梅竹馬，兩家父母也有意撮合他們，可在小姨十八歲的生日宴上，竹馬一見鍾情了兼職的女學生。」
「很老套的故事，那人不顧一切哪怕跟父母斷絕關系，也要娶那個女人。」
「小姨哭得肝腸寸斷，固執地認為竹馬隻是一時衝動，堅決要等他回心轉意。」
「可她等了一年、兩年、三年，把自己煎熬出了一身病都沒有等到一個結果。」
「第一年，男人為了和那個女人結婚脫離了家族。」
「第二年，貧苦的兩人雖然會吵吵鬧鬧，可他們仍然恩愛如初。」
「第三年，女人懷孕了。」
謝雲周看向窗外，眼神像是穿過層雲的時光，聲音隔著時空徐徐而來。
「本來她要放棄了的，可命運偏愛捉弄有心人。」
「在她要出國看病的那天，竹馬在送他太太去醫院分娩的路上出了車禍，兩人雙雙身亡隻留下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那個女嬰不被兩家認可，輾轉一番後，被小姨收養了。」
「因為那女嬰長得像極了她喜歡了一輩子的竹馬。」
「小姨把她當成親女兒疼愛，為了不讓她受委屈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耽誤了。」
謝雲周握住我的手，聲音帶著乞憐：
「薇薇，張欣燦就是那個女嬰，不僅我不喜歡她，我們全家都不喜歡她。」
「照顧她完全是因為我小姨、我媽的關系。」
「小姨把張欣燦當成眼珠子疼，但我媽同樣也把小姨當眼珠子疼。」
「雖然都不喜歡她，但是為了讓小姨開心，也隻能裝作喜歡。」
見我無動於衷，謝雲周急了，手上也用力了幾分。
「薇薇你信我，她發你的那些信息都是胡編亂造的。」
「還有訂婚的照片，是我堂哥謝雲易，不是我。」
他從手機翻出不知道誰的朋友圈：
「你看這是那天的訂婚錄像，真的不是我，我就是個去參加的賓客。」
他半跪在我面前，一雙眼睛仰望著我，可憐兮兮地像小狗，祈求我的信任。
我側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信他嗎？我信的。
可要去信嗎？我不確定。
以前我還可以仗著自己年輕又漂亮，毫無畏懼地一頭扎進所謂的愛情裡。
管別人做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彼此開心就好。
可剛剛謝雲周說的他小姨的故事，像一記重拳。
狠狠地打醒了我。
14
謝雲周的圈子裡，哪個男人沒有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和家族內定的妻子？
就像他的小姨和她的竹馬一樣。
就算張欣燦的父母後來能在一起，也是以退出圈子為代價。
他們是講究利益的存在，而我目之所及隻是一雙人的一日三餐。
從他們的角度講，我不就是動了別人蛋糕的那個貧民女學生嗎？
就算他現在愛我，可沒有經濟底蘊的愛情能走多遠？
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個人，他們的未來輕得像一盤散沙。
不必別人插手，自己晃一晃就散了。
我不敢再深想，慌忙起身想離開，謝雲周卻又一次跌倒了。
「你的腿......」我怔愣地盯著他的腿，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不想通過賣慘來博取你的同情或者道德綁架你。」
「可現在看來，我也就隻有這一條路走了。」
他拍了拍腿，滿臉苦笑：「出國第一天，我就遇到了當地的飛車黨。」
「這條腿就是那時發生意外截斷的。」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也不是真的想要放你鴿子。」
「隻是突然變成殘疾人，我心裡落差大，也怕配不上你。」
「你發給我的信息我每一條都看了，原本我想回國跟你說清楚，不論結果怎樣，我都應該接受。」
「可臨時我又退縮了，周圍的人對我的腿都是鄙夷的神情，我真的退縮了。」
「張欣燦一直說這樣的我會拖累你，我被說動所以才會跟她配合。」
「我知道你去了 M 國看我，那天你在我身後跟了一個小時三十六分鍾，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不出意外地誤會了，提了分手，一切都按我要的結局發展，但是我不開心。」
「我原本是想遠遠地守著你，不出現在你的生活裡。」
「直到張欣燦突然跟我表白，我驚愕的同時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我找人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那些在背後鄙夷我，故意說一些話刺激我的人，都是她找來的。」
「知道這些，我又可恥得空前自信。」
謝雲周自嘲一笑，看向我的眼睛裡像點了星火。
「薇薇，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真的一次就好，我不貪多，真的真的......」
聽完所有的前因後果，我腦子裡亂成一片。
對於謝雲周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慌忙岔開話題：
「飯局快開始了，我們別遲到了。」
謝雲周的肩膀肉眼可見地塌了下去。
「對、對，我們別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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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謝雲周說的飯局，是帶我到謝宅參加一場家宴。
他緊張地握緊我的手，把我介紹給他最親的親人。
「爸媽，這就是薇薇，趙採薇。」
謝父謝母毫無疑問是禮數周到待人謙和的大家長。
我還以禮貌問候。?
沈母招手讓我坐到她身邊：「你就是薇薇？雲周總跟我提起你。」
「早該請你來家裡玩的，都怪雲周一直忙。」
「要不然你們的事早就定......」
謝母面帶微笑，說話的語氣並沒有上位者的傲慢。
跟他們相處並不讓人不適。
我不太明白謝雲周為什麼要帶我見父母。
我們分明早就分手了。
全程我小心拘謹，既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回應，也不好說話太直接拂了謝父謝母的面子。
謝母拉著我剛入座，張欣燦和她養母就到了。
謝母寵妹，對她噓寒問暖。
知道謝小姨是被張欣燦撺掇來的，謝母不悅地瞥了張欣燦一眼。
我想借口離開，被謝母攔下：「今天家宴，薇薇你該待在我身邊。」
順便還把謝雲周安排在我另一邊。
張欣燦原本想靠近謝雲周，被謝母長手一伸拉了謝父切斷。
中途我去洗手間，出來遇到張欣燦。
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怪癖，每次都得在洗手間這種地方偶遇。
張欣燦一臉鄙夷：
「你別得意，你以為來謝家吃個飯就算是謝家兒媳了？」
「哼，我告訴你，我和雲周哥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像這種的家宴，我小時候天天來。」
「你這種窮女人的心思誰不知道啊，不就是看上了雲周哥的錢嗎。」
「最討厭你們這種裝純的窮女，考上大學不好好讀書，憋著一肚子狐狸精味勾搭男人。」
「看見你這一身窮酸相，就讓人惡心！」
比起在機場那次的趾高氣揚，她這次的表現可算是氣急敗壞。
如果不是之前謝雲周告訴了我前因後果，可能我還真的會被氣到。
想到她的身世，我不免一笑：「窮女、大學生、窮酸相？」
「所以當年你的生母是這樣的女人？」
張欣燦沒想到我會知道她的隱秘私事。
她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震驚地盯著我。
我對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轉身回到餐廳。
雖然我做不了，但是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話，足夠讓她胡思亂想而沒精力來煩我了。
16
回到餐廳後，謝小姨突然說要出家。
謝家人並沒有驚訝，想來是之前就知道了這個事情。
倒是張欣燦情緒失控：「媽，你說什麼呢？」
「我還沒嫁人呢，你出什麼嫁？這傳出去多難聽，你不能隻想著你自己，你得多為我考慮考慮！」
話一出口，全場寂靜，謝家人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謝小姨一身淡然：「不是嫁人，是出家，在郊區的白雲寺。」
「當尼姑？不行！我不同意！有個尼姑媽，別人還不笑話S我。」
謝母呵斥：「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謝小姨拍謝母的手安撫，轉頭對張欣燦道：
「你不是一直想回張家嗎？前幾天你大伯來找我說了要認回你的事。」
張欣燦聽了卻並不開心，語氣不加控制就開始抱怨：
「你有沒有搞錯！張家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他們都要破產了，你讓我回去，你是不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存心要害我？」
「都怪你，如果當初不是你對我爸S纏爛打，我爸怎麼可能和張家斷絕關系，我媽怎麼會S，我怎麼可能被你這個老虔婆撫養！」
「張家好的時候，你用盡手段把我困在身邊，現在張家要破產了你就把我一腳踢開。」
「你個害人精，害S我爸媽，現在還要來害我！」
張欣燦的一通怒罵，砸傻了謝家人。
誰都沒想到她會這樣想謝小姨。
明明當初沒有人要她，謝小姨才收養了她。
為了照顧好她，謝小姨都沒有結婚。
而且謝小姨從來沒有糾纏過張父。
「我最討厭你這種表面淡薄看起來不爭不搶，實則背地裡耍手段的樣子。你明明知道我爸媽真心相愛，還用家族權勢去逼迫他們。」
「你用權勢逼迫我爸脫離家族還不夠，還逼迫我外公外婆不準要我！」
「我們一家人本來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我本來可以有個幸福的家庭，都是因為你！」
說到激動處，張欣燦突然拿起一把刀捅向謝小姨。
因為她的動作太快，我們都沒反應過來。
眼看刀子離謝小姨越來越近，謝雲周反應過來跑過去想拉開他小姨。
但是因為腿的問題，緊急下還是慢了一步，他下意識用手臂去擋刀。
張欣燦手足無措扔掉刀，哭著撲向謝雲周。
「雲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傷害你，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了。」
可惜現在沒人再看她的表演。
謝母報警後讓保安把張欣燦控制住，謝父帶謝雲周去醫院處理傷口。
因為傷口劃得深傷到了肌腱，處理完後辦理了住院。
謝母氣得要追究張欣燦的責任，謝小姨卻阻攔：
「姐姐，都是我一意孤行害了她，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她吧。」
「反正她也要回張家了，就當時斷絕了這二十多年的母女情吧。」
謝母拗不過自己的親妹妹，無奈下隻能作罷。
我去喊護士換針的時候，謝母要我先回去。
「薇薇你先回去吧，雲周這邊我們會照顧，以後你也別來了。」
我不明白謝母的態度為什麼前後變化這麼大。
在我一再追問下，她很快松口。
「哎，這個是雲周的意思，他的腿......現在手臂又傷了，可能怕拖累你吧。」
「伯母，就算是朋友一場，他現在受傷我也不能一聲不吭就走的。」
最後謝母沒再阻攔離開了。
17
謝雲周獨自黯然神傷的時候，我踢開門進去直接坐在他病床上。
「想趕我走？呵, 想都不要想。」
也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麼。
之前我不想理他的時候，他非得硬湊我。
現在我留下來照顧他, 他卻要推開我。
「顧景玉, 其實挺好的。」
謝雲周低垂著眼睛盯著受傷的手臂期期艾艾道。
我被他慘慘的樣子氣笑了, 存心逗他。
「是啊, 顧師兄人長得帥、家世好, 自身能力又強，哪哪都好。」
謝雲周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他震驚過後攥緊手。
我看不過，拍他手：「不知道自己手受傷了？」
謝雲周勸我：「我現在腿也殘, 手也殘, 你還是走吧。」
我道：「我樂意, 就愛獻愛心助殘。」
在我強硬的態度下，謝雲周也隻能任由我留下來。
雖然分開三年, 但是我知道自己一直沒有真正放下過謝雲周。
以前恨他輕易地愛上別人。
他解釋了前因後果, 我雖然表面想跟他保持距離，可心裡到底是心疼他的。
這份心疼在刀子扎上他手臂時更甚。
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跳都停止了。
同時我也徹底認清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即便分開三年, 我還是愛謝雲周。
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來。
中間謝母來過幾次, 每次都是笑盈盈地來一臉姨母笑地走。
聽她說謝小姨已經出家了, 而張欣燦被認回張家的第二天, 就被拉去嫁跟她爺爺一樣大的老頭聯姻。
她給謝雲周打電話求助, 被拉黑後又換不同的號碼打來。
謝雲周被騷擾無奈下，直接換了手機號。
之後張欣燦又跑去找謝小姨幫忙，被以斷絕塵緣為由不再見她。
而她以前仗著身後有謝周兩家靠山, 樹敵很多都在看她的下場。
沒有辦法下她靠在張家發瘋發癲搞砸聯姻，被張家給趕了出去。
聯姻雖然取消了, 可從小嬌生慣養的張欣燦並沒有生存的技能。
她值錢的衣服包包也全被張家搶走了，走投無路之下她隻能又跑回了張家。
隻是聯姻第二天, 那個老頭就S了。
張欣燦被老頭一家視為災星, 把她打了一頓後困在老頭墓地給守墓。
聽說現在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謝雲周一開始還勸我，隨著之後手臂復建得越來越好，他再沒說過讓我離開的話。
相反地，他還經常制造些小驚喜給我。
見我不反感，更是得寸進尺向我撒嬌。
在他徹底康復那天, 我買了車票偷偷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排隊檢票, 下一個就排到我時, 身後突然纏上來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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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謝」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的自信又養了回來。
謝雲周皮笑肉不笑對我道：
「上次一聲不吭分手拉黑，這次又想故技重施？」
「行，跑吧, 跑了好啊。」
不是, 你倒是撒手讓我跑哇。
他的一雙手掐得我腰疼，我扭動想掙脫。
下一秒他卻紅了眼, 跟我額頭對額頭：
「老婆, 你還真的要跑啊......」
跑？我才不跑呢。
我傲嬌抬頭：「你抱得這麼緊，我怎麼跑？」
謝雲周：「老婆就是要抱得緊緊的。」
如果不是我假裝跑這一下，窗戶紙能戳破得這麼快嗎？
「好吧好吧，我先不跑了, 看你表現。」
謝雲周笑得像個傻狍子：「我都聽老婆的。」
哼，男人，拿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