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時,二姐「砰——」地一下扔下了手機,跑回了房間。
我媽撿起來一看。
428 分,剛過二本線。
06
二姐情緒不好,一直在哭。
她一哭,我媽就罵,我爸就抽煙。
混世魔王般的弟弟還火上澆油,拿著計算器貼臉開大:
「歸零!648-428=220!歸零!648-428=220!」
惹得二姐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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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過分,伸手奪過計算器,二姐也哭罵著讓弟弟滾蛋。
結果弟弟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嘴裡不幹不淨:
「媽,你生的兩個賠錢貨欺負我,你們滾,這是我家,爸說了,將來房子是我的,你們滾……」
我媽劈頭蓋臉就罵:「你惹他幹什麼?看把你能耐的,快還給他!」
家裡亂糟糟一大片,親戚朋友也一波波來家裡問成績,問完還要嘮嗑,廢話一說就是倆小時。
我幾次和我媽說,我要報考,我需要安靜。
我媽不以為然,她恨不得把我拴褲腰帶上滿村溜達一圈。
我媽:「你這S孩子,能不能懂點事兒,人家都是來祝賀你的,你不得出來見見?」
我煩得頭都大了。
大姐把我和二姐帶到了縣城網吧。
之後的幾天,我整日泡在網吧裡查專業。
琳琅滿目的專業看起來都非常高大上,卻讓人不明覺厲。
我隻能一個個百度,對專業做一個粗糙的判斷。
上天特別會和人開玩笑,明明報考是人生的一次重大決斷。
但它卻把時間放在了人的十八歲。
——剛成年,屁都不懂,卻要親自選擇後半輩子的職業!
就在我緊鑼密鼓查專業的時候,我媽打來了電話:
「我聽隔壁張嬸子說了,公費師範生不要錢。你和你二姐一起上學咱家供不起,你們弟弟過兩年也要高考了,到時候就是供三個大學生,你們倆報公費師範吧。」
二姐呆住了。
他們剛眛下了大姐的彩禮錢,怎麼可能沒錢?
這些屁話我半點不信,但是我無意和他們爭執。
我劈手奪過電話,「我一定可以上本科,咱們是貧困縣,本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我上學可以不交學費,花不了家裡多少錢。」
多虧我這幾天泡在網吧收集信息,否則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我媽:「助學貸款又不是不需要還貸,我們可不會給你還……」
我冷冷地道:「我自己還。生活費我自己去掙,貸款我自己還,別再插手我的報考了。」
我的話鎮住了我媽,也鎮住了我二姐。
我把自己摘了出去,矛頭全部對準了二姐。
二姐又哭又鬧,她不願意讀師範,但她也確實隻能上專科。
專科不僅拿不到助學貸款,而且學費高昂,我媽放了狠話,不會給她一分錢學費。
我坐在她旁邊被吵得頭疼,「你要是不願意,你復讀啊,咱們這小地方復讀又不花錢。」
二姐同樣不願意。
也對,高中作息管理嚴格得像監獄。
已經出獄的犯人,怎麼可能願意回到囚籠?
7.
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如願以償讀了一線城市某 985。
而二姐妥協了,去讀了公費師範。
正如我當初放下的狠話,我爸媽沒給我一分錢,臨走隻有大姐給我買了車票,塞了一千現金給我。
那一刻,我覺得隻有大姐是我的家人。
上了大學以後,助學貸款覆蓋了我的學費,食堂的勤工儉學工作覆蓋了我的一日三餐。
周末的家教工作也保證了我每個季節至少能買兩套衣服換洗,甚至還能有些存款。
除了上課還要掙錢,這讓我的生活非常忙碌。
我沒有時間,很少聯系家裡,隻是和大姐聯系多一點。
甚至是,我和大姐的通話次數比我和爸媽聯系還要多。
大姐告訴我,二姐和家裡和解了,畢竟還是要靠爸媽給生活費。
二姐的學校在四五線一個小城市,沒什麼掙錢機會,二姐也不願意去打工,隻能是手心向上朝家裡要錢。
我對此沒說什麼,卻也難掩鄙夷。
今年四月份,我順利升學,去了研究所讀研,因為研究所每月給四千勞務費,我需要這筆錢生活。
我考研這件事被二姐知道後,二姐每天都在怨恨公費師範生不能考研。
五一我回家的時候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明裡暗裡拿話刺我。
「什麼研究所,聽都沒聽說過,別是騙人的吧」
「讀書讀傻了噻,早點掙錢回報家裡比什麼都強」
「大把的女博士找不到老公,你可別最後嫁不出去。」
「三年工作經驗可比你讀研主貴」
主貴是我家鄉的土話,意思是寶貴。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翻個白眼,起身離開。
我不屑於和她爭論。
有幾次,我實在忍不住了要吵起來,大姐都會跳出來息事寧人。
大姐:「你跟她一般見識幹什麼?她心氣兒高,這些年過得又不好,橫豎你也就過年在家待幾天,忍忍吧,咱們好好過個節。」
微信群裡二姐依舊罵得難聽,大姐又出來打圓場,我這次真的忍不了一點。
我解散了群聊,這筆錢讓她自己要去,我才不摻和這些爛事兒。
我當初為了高額勞務費,去了研究所讀研,相應的課題組非常 push,我剛被擬錄取就進組打工了,每周兩次組會,朝八晚九,周末也經常加班做實驗。
平日裡已經很忙了,我不願意為了這些爛事兒費精力,直接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沒想到,我才兩天沒看消息,我媽就被二姐開瓢了。
大姐給我打電話:「你快回來一趟吧,家裡收不住場了。」
好在我是提前進組的學生,導師對我要求不算嚴格,我順利請了幾天假。
也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我要把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辦了。
為了省錢,我買的是凌晨三點登機的航班,四個小時的航程坐得我頭暈腦脹。
大姐去機場接我,剛見到我就叭叭說個不停:「二妹太衝動了,她直接去質問爸媽了,爸媽S不承認,結果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來了,咱媽頭磕到茶幾上,割了個大口子,現在住院呢,我一個人實在是沒招兒。」
我腦後一根筋跳得生疼,我實在不想聽我大姐廢話,直接打斷了她:「刻錄公安局假章,單這一件事就能報案了。我真不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這有什麼好質問的,警察一來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大姐尷尬地笑了笑:「怎麼說也是親爸親媽,不能報警,萬一傳出去,讓別人看笑話。」
我有些想罵人,但是畢竟當初大姐幫我不少,我把難聽的話壓了回去。Ŧûₚ
我們還沒到家,二姐就出事了。
大姐和我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出租車直接改道去了二姐任教的中學。
我們一下車就看見有十幾個青壯年男子,扯著橫幅蹲在學校門口。
一對中年夫婦拿著大喇叭喊:
「初二三班英語老師周菲菲(我二姐)騙婚!」
「周菲菲還我二十萬彩禮!」
周圍看熱鬧的把學校門口圍得水泄不通,保安硬是趕不走這十幾個壯漢。
圍觀群眾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這位「周菲菲」。
出租車師傅看熱鬧似的轉頭,「你們和這個周菲菲啥關系?」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騷動了。
我和大姐下車擠進人群,隻見二姐站在保安亭神情激動地大喊:
「我不是騙婚,我報警了,你們少在這兒汙蔑人。」
中年夫妻要衝上去打人,二姐被學校保安護在身後,但還是被狠狠扯住了衣領。
二姐穿著高跟鞋,被扯得沒站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大姐和我終於擠進去了,大姐趕忙把二姐扶起來往校園裡帶。
我也跟著進去,我拽著二姐往校園裡走。
下一秒,二姐腦後被狠狠一擊,緊跟著爆裂開的雞蛋液濺了我滿臉。
二姐轉身就罵:「靠尼瑪的S老登,你踏馬砸誰呢?」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連綿不絕的臭雞蛋的爛菜葉直奔著我們仨砸過來。
我趕忙脫了外套擋著頭就跑。
二姐情緒上頭要衝上去拼命,結果被砸了滿頭滿臉的蛋清。
大姐和保安S攔著才把二姐拉走。
我們三個狼狽地去了二姐的職工宿舍。
我跑得及時,除了外套和臉,身上沒怎麼髒。
大姐和二姐就非常慘烈了,幾乎渾身都是雞蛋液。
她們倆在職工宿舍的浴室衝洗,我在外面拿著湿毛巾擦臉。
大姐:「你婆家怎麼知道的?」
二姐哭著說:「我前天跟他們說了。」
我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周菲菲你腦子被門夾了啊,這種爛事兒你有毛病啊到處說,還去跟你婆家說,你是覺得你們情比金堅是吧?」
二姐哭吼:「周安安你憑什麼罵我,我怎麼知道是這樣?你少在這事後諸葛亮了,你滾,你滾……」
我「啪——」地扔了毛巾,「我滾?我是該滾,我就不該千裡迢迢回來摻和你這破事兒,一片心意真是喂了狗了。」
二姐尖叫:「周安安你就是偽善,你才不是來幫我,你就是為了看我笑話。」
我氣得腦瓜子疼,「我看你笑話?你長長腦子好不好?我特麼也被砸了一臉雞蛋!誰是笑話啊?我和大姐也特麼是笑話!」
我和二姐吵得臉紅脖子粗,大姐幾次想插嘴都插不進。
二姐的尖叫分貝高得幾乎刺破耳膜,敲門聲響了四五次我們才聽見。
9.
來的是二姐的同事,他告訴二姐警察來了,門外的人都散了,讓二姐趕緊走。
並且,他來轉達領導的意思,讓二姐最近不用來學校了,二姐的個人作風問題,他們會開會討論的,讓二姐做好最壞的打算。
二姐情緒激動:「什麼叫最壞的打算?他們在汙蔑我,憑什麼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同事見二姐像個瘋婆子,丟下一句「可能是停職也可能是開除」就腳底抹油跑了。
二姐在宿舍無能狂怒。
大姐:「你消停會兒吧!事情搞這麼難看,就算不被開除,你在這兒也待不下去了。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二姐忽然像是被拔了氣門芯的輪胎,她目光呆呆地看向地面。
大姐終究還是心軟,放軟了語氣,「我和小妹下樓等你,你自己冷靜冷靜。」
大姐扯著我走了。
職工宿舍樓下有個花壇,我和大姐並排坐在花壇邊緣的瓷磚上。
大姐嘆了口氣,「造孽啊,婚事吹了,工作估計也吹了。」
我:「她自己腦子不清醒作的,這事兒跟婆家一說,誰還敢跟她結親,人家肯定是害怕二十萬要不回來,索性鬧大了,既然這麼鬧,那就是明擺著不打算娶她了。」
大姐捶了下地面,滿臉無奈:「二妹真的是,蠢啊……」
我和大姐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快一個點。
二姐還是沒下樓,我和大姐覺得不對,回去看,沒想到……
——二姐割腕了!
120 把二姐送到縣醫院之後,我和大姐順道去看了我媽。
我媽聽說二姐在搶救,當即就慌了,語無倫次地說:「我的錯啊,我的錯……」
坐在病床旁邊的弟弟趕緊截斷了話頭,「媽你說啥呢,是二姐婆家的錯,不關咱們的事兒。」
我冷笑:「怎麼不關?要不是有你們嘴裡的詐騙在先,她婆家怎麼會去學校鬧?二姐怎麼會被羞辱?二姐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她怎麼忍受得了……」
弟弟被我搶白得沒話說。
大姐:「現在還有更麻煩的,二妹婆家下一步恐怕就是來咱家要錢了。媽,準備好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