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嘴角噙著一抹譏諷的笑,走到我面前輕聲道:

「宋晏,你真以為你能留住她的錢嗎?」

「我告訴你,你什麼也別想留下。」

這太離譜了。

我轉過頭去看著其她人。

他們表情也都有些不好看,但是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沈安然過來了。

我急忙衝上去:「沈安然,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能說開我就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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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然淡淡道:「我也是為了你好。」

「你最近身體也不大好,讓齊宥來幫幫你,正好你也能好好歇歇。」

我難以置信:「他?!」

「你讓他當總經理,他是個學藝術的,你這是要害S星川!」

「南邊郊區的開發案政府那邊還等著我,你辭了我開發案要怎麼辦?!」

沈安然雙手抱胸道,輕蔑道:

「宋晏,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你以為沒了你公司就不轉了?你沒來的時候,星川不也一樣好好的?」

我突然明白過來。

這是沈安然對我昨天沒給齊宥道歉的報復。

又或者他們早就串通好了,就等著拉我下馬。

「沈安然,」我還是忍氣道:「你這樣會毀了星川的,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毀了星川?」

沈安然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看是你舍不得權力吧。」

「宋晏,自打你進了公司,人人都隻知道你宋總,誰還知道我是公司的董事長了?!」

「我看你就是想讓星川跟你姓宋!」

我呆呆地看著沈安然。

原來如此。

她是覺得,我架空了她。

可是這是我願意的嗎?

沈母把我帶進星川,目的就是讓我為沈安然保駕護航。

可是沈安然這些年隻顧著和她那幫二代朋友出去吃喝玩樂,哪裡還顧得上公司的業務?

哪怕我嘴皮子都磨破了,苦口婆心地讓她學一學公司的管理,她也隻是不耐煩道:

「我學了還要你有什麼用?」

「我媽讓你進公司不就是為了讓你幫我幹活兒的嗎?!」

沒辦法,我隻能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星川。

那些年星川每況愈下,資金鏈搖搖欲墜,大客戶們紛紛出走。

是我一個一個守在客戶家門口低三下四求回來的。

客戶的爹生病,我衣不解帶地在醫院陪護了將近一個月,終於感動了他,把訂單又開了回來。

那一個月我瘦了整整 12 斤,出來的時候衣服都空蕩蕩地有些掛不住了。

我出去喝酒,面對那些難纏的客戶。

沒人能幫我。

我自己有時候回頭,都不敢相信那些年我是怎麼一個人撐下來的。

可以說沒有我,就沒有如今的星川。

可現在,沈安然卻在用完了我之後,一腳把我踢出了公司。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後退一步。

「沈安然,你這麼幹,你媽知道嗎?」

她面色微變,隨即慍怒道:

「這是我沈家的產業,這是我的公司,我不需要對任何人報備!」

齊宥攬住沈安然的肩膀似笑非笑:

「宋晏,你以為你是誰?!」

他眼裡閃過一絲鄙夷:

「你不過就是個臭打工的,趕緊收拾你的東西滾蛋!」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後,我笑了。

「好,沈安然。」

「你厲害。」

「我走。」

5

離開公司後,我接到了很多人的電話。

都是公司的高層。

跟我解釋沈安然一早去開了會,他們也提了意見但都被沈安然駁回了。

我關上手機,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街上。

走著走著,我突然肚子很疼。

其實這幾天我就一直有點肚子疼,但沒當個事兒。

可這次不一樣了。

那疼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我臉上發冷,不住的哆嗦。

我強撐著身體,打了 120。

……

很快診斷就出來了。

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動手術。

我強撐著給沈安然打了個電話。

倒不是還對她抱什麼希望,隻是我在這裡舉目無親,得有個人給我手術籤字。

「沈安然,我現在在醫院。」肚子已經疼得近乎麻木,我勉強維持著平穩的聲線,卻還是有些顫抖:

「醫生說是急性闌尾炎,你來給我籤一下字吧。」

沈安然聽了卻隻是冷笑。

「宋晏,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一套了?」

「你以為服軟我就會讓你回來?」

我默默掛了電話,慢慢抬起手,放在小腹上。

還在期待什麼呢?

我也早該有預料。

醫生有點著急:「你家屬還沒來嗎?」

我輕聲道:

「大夫,我沒家屬了,我自己籤字吧。」

……

醒來後,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鹿岫的臉,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帽衛衣,看著像個大學生似的。

她滿臉焦急地衝過來:

「你怎麼樣,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護士看了她一眼:「病人現在麻藥勁兒還沒過去,得晚上才開始疼呢。」

我一驚,虛弱道:

「你怎麼在這兒?」

她看著我眼圈兒都快紅了:「我三舅媽在這兒當醫生,上次咱們來的時候她看見你了,剛剛給我打的電話。」

鹿岫跟著醫生小心翼翼地把我推進病房。

其實手術完我就不怎麼疼了,但她還是不放心,堅持要住一天觀察觀察再回家。

第二天出院的時候,鹿岫堅持要我去她家。

「你那個——」她皺眉:「那個女的對你也不好,肯定不會照顧你,你現在沒人照顧怎麼行?」

我想了想同意了。

說實話,我這輩子很少有脆弱的時候。

打小我的生存模式就比別人艱難一些,我也都自己扛過來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的時候咬牙也能往前走。

真有人心疼了,卻變得嬌慣起來。

可我真的不想回到那棟隻有我一個人的房子裡了。

6

我以為鹿岫說的照顧就是說說而已。

她出身優渥,家裡背景比沈安然還好些,隻不過她志不在經商,才一直在寫書。

寫書這方面鹿岫也算很成功,她連續三本小說翻拍的電影票房都過了 10 億,各種版權賣得飛起,在業內也算是很出名了。

這種人怎麼可能有多會照顧人?

但我沒想到她是來真的。

每頓飯鹿岫都會親自下廚,菜色並不復雜,三菜一湯,但居然都做的很好吃。

尤其是那道鴿子菌菇湯,我第一次喝的時候連喝了三大碗,鴿子也被我吃完了。

「你怎麼這麼會做飯?」

我納悶兒。

鹿岫撐著頭笑吟吟地看著我,廚房的暖光燈把她黑色的碎發映成了溫暖的淺金色。

鹿岫家的餐桌沒有很大,我們兩個坐在一起吃飯,像是一對真正的小夫妻。

「我媽說了,可以不用做飯,但得會做飯。」

「這都不算什麼,我會做的多著呢。」

她朝我眨了眨眼:

「你找了我賺大了。」

我剛想笑,突然又沒來由地想起了和沈安然在一起的時候。

沈安然是不會做飯的。

或者說,伺候人的她就什麼都不會。

她不愛吃外面人做的飯,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家裡都是我在下廚。

有時候我生病了也不得不撐著身體起來做飯。

那時候我沒感覺有什麼。

我欠沈家的,再說打小飯都吃不飽的日子也過來了,那時候我覺得過得就已經夠好的了。

直到現在,我才突然發現,我這前半生少有被人這樣照顧的時候。

我一直在努力奔跑,衝在別人前面。

可從沒人心疼過我。

……

被踢出星川沒我想的那麼難受。

我在星川幹了九年,帶著它一路起S回生,星川對我來說幾乎已經成了半個孩子。

我習慣了為星川忙碌。

但是這幾天突然闲下來,我不用到處飛去出差,不用接接不完的電話,不用開開不完的會議。

居然還挺舒服的。

鹿岫白天喜歡窩在書房寫東西,她的書房裡鋪滿了厚厚的地毯。

陽光很溫暖的時候,我就會在她身邊靠在懶人沙發上看書。

她會跟我討論情節,我倆有時候甚至能為一個情節爭起來,喋喋不休地說上一上午。

鹿岫就會威脅我:

「你中午還想不想吃糖醋小排了?」

我梗著脖子。

「不吃就不吃!」

然而中午的時候她還是會做糖醋小排。

午後我倆會一起午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也不透。

她窩在我懷裡,一起睡到三點。

再寫兩個小時,我們會牽著手去買菜,吃完飯窩在床上一起看電影。

我一次過這樣的日子。

兩個人不必爭吵,不必奔波,隻要相互陪伴。

有時候,我都覺得幸福的像是假的。

這天晚上,我正躺在鹿岫懷裡看電影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沈安然媽媽的電話。

我猶豫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媽。」

沈安然媽媽聲音裡壓著火氣:

「聽說那個不爭氣的把你開除了?!」

我一愣。

沈安然媽媽一向是很溫婉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她這麼上火。

「我剛去罵她了,但她這次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非把那個男的往公司裡塞!」

她氣得平復了一下呼吸:「小宋你別生氣,等媽回頭再罵她!」

「媽知道這麼多年你為沈家付出了多少,是她不懂事,媽替她跟你道歉。」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生氣。

沈安然媽媽是個很清醒的人,她很明白,沒了我的沈安然什麼都不是。

她保不住星川的。

我看向一邊支著耳朵的鹿岫。

被踢出星川的氣憤和委屈已經在這一刻徹底平息。

我平靜道:

「不用了媽。」

「我打算和沈安然離婚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良久。

這是我們之前商量好的。

她資助我九年。

我幫沈安然九年。

如今沈安然不需要我了。

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沈安然媽媽和我都知道,我不會再回頭了。

許久後,她聲音裡帶上一絲哽咽,勉強笑著說:

「好孩子,這麼多年是沈家耽誤你了。」

「我本來想著你倆能成,沒想到她還是沒這個福氣,和你沒緣分。」

「你放心,該給你的媽一分都不會少,以後——」

她顫聲道:「以後你好好過日子,媽這次不攔著你了。」

……

幾分鍾後,沈安然的電話也來了。

剛接起來就聽到她在質問:

「宋晏,你去做手術怎麼不告訴我?!」

我冷冷道:「沈安然,腦子壞了就去看看腦子,怎麼年紀輕輕的就老年痴呆了?」

沈安然一窒:「我以為——」

「你以為我是在威脅你,你以為我是為了那個什麼狗屁總經理。」

我嗤笑:「沈安然,留著你的總經理吧。」

「我等著看星川幾時S,就怕你那魂歸西天的爸爸夜裡入夢掐S你,星川在你手上,也算是走到頭了。」

說著,我直接掛了電話。

曾經我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我還很溫柔,對沈安然百依百順。

我們本不必互相傷害。

都是她逼我的。

7

養好身體後,我就回家了。

「那天……那天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真的急性闌尾炎。」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聲音略低。

我沒說話。

事實上,我覺得我和沈安然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直接把離婚協議書遞給了她。

「所有的財產我都劃分好了,你看有沒有什麼異議。」

沈安然一愣,猛地抬起頭來:

「宋晏,你要跟我離婚?!」

「對,」我看了一眼手機:「明天你有什麼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最好上午,民政局九點開門。」

沈安然翻了一下協議書,面色有些難看。

「是為了那個女的?」

我懶得和她糾纏,索性點了點頭:

「是啊,我倆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定終身,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跟她結婚了。」

沈安然突然站了起來!

「宋晏,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結婚了?!」

她面色鐵青:「她知道你有老婆嗎?!」

我笑了。

「當然啊,你不也結婚了嗎?」

「齊宥也不介意你有老公啊。」

沈安然語塞,臉色愈發難看,她逼近一步:

「那個小三我查過了,一個寫書的能給你什麼?!」

她指著四周:「你現在的一切,她能給你嗎?!」

「你難道不想離婚?」

我有些驚奇:「我不跟你離婚,齊宥怎麼辦?」

沈安然飛快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煩躁道:

「我倆還沒到那一步。」

「再說我媽喜歡你,她不會讓我們離婚的。」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淡淡道:「我已經跟你媽說過了。」

「她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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