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我無意接受他。
我拒絕道：「竹月仙君，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此生除了他，我不會再喜歡任何人。」
竹月臉色一白，愣了許久。
他不可置信地問：「是長淵嗎？你就這般喜歡他？」
我知道他誤會了。
同這天界許多人一樣，都以為我對長淵情根深種。
我搖了搖頭，道：「不是。」
嫁給長淵，一是為了履行婚約；二則是我想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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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滿堂賓客都散盡了，陵華還是沒有出現。
他缺席了自己兩個徒弟最重要的典禮，就像是逃避著什麼。
可我總有一天，會讓他看見我。
6
竹月離開後，過了許久，消失的長淵去而復返。
他為了救治時日無多的菁瑤，獨自深入九S崖，在那個神仙也難回的密谷之中，找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
終於，他找到了靈藥，得以救治心上人。
可惜自己卻不小心中了情毒。
此毒傳說是一位上古神君留下的詛咒，不管人妖仙魔，中之即S。
唯有愛慕自己的仙子獻出心頭血，方可解毒。
長淵在我面前說出這些，隨後抬頭期待地看著我。
我揚了揚眉，心底覺得有些好笑。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
長淵深吸一口氣，道：「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宛璃，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怪我大婚之時離開。
「可菁瑤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不能不管。隻要你答應用心頭血為我解毒，成婚的事，我們之後可以再辦，你不用擔心……」
我打斷他：「你好像誤會了。」
事到如今，長淵還以婚約來要挾我。
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道：「早在你拋下我那天，我便已經昭告眾人，解除與你的婚約。」
長淵臉色變了變，眼底閃過一絲後悔。
可過了片刻，他便仿佛想通了什麼，冷笑道：「以退為進？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他以為我仍在和他賭氣，咬牙切齒地道：「我和你道歉還不行嗎？宛璃，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我去S？你真心舍得？」
我反倒疑惑起來。
為什麼不舍得？
我冷漠道：「你的S，跟我有什麼關系。反正菁瑤不是愛你麼？讓她獻出心頭血不就好了？」
長淵立即反駁：「不行！她重傷剛愈，身子還沒養好，怎麼能剜她的心頭血？！
「宛璃，你非要見S不救，讓我S在你眼前，你才痛快嗎！」
他一臉悲痛地控訴，好像如果我不獻出心頭血，就是我自私無情。
我勾起唇角，眼珠轉了轉，改口道：「好啊，你執意要我的心頭血，我不是不可以給你。」
長淵換了一副臉色，露出一抹淺笑：「我就知道，你終究舍不得我。」
我補充道：「但是我也有條件。」
長淵迫不及待，脫口而出：「什麼條件？隻要不傷害菁瑤，我都答應你。」
我抬起眸，淡淡道：「不管我的心頭血能否解毒，你都要同意跟我解除婚約，並且昭告四海。哪怕鶴白帝君面前，你也不能反悔。」
7
長淵愣住。
他沒有想到，我的條件會是這個。
「你……你當真要與我解除婚約？」
莫名的，我從長淵語氣裡聽出一絲驚慌。
我頷了頷首道：「就這個條件，你若答應，我便將心頭血給你。」
長淵抿緊嘴唇，眼眶泛紅，SS地盯著我。
仿佛想找出我在開玩笑的痕跡。
但我不是。
我很認真。
「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長淵磨了磨尖牙，高傲地一抬下巴，回道：「答應！隻要你別後悔！不然到時候就算你親自求我，我也不一定會同意再娶你，你可想好了？」
我道：「想得一清二楚，不會比這再好了。」
「行，行，你有種！」
長淵一連說了兩個行字，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他轉身要走，我伸手攔住他：「等等。」
長淵回頭冷笑：「怎麼，這就後悔了？」
我道：「為了防止你出爾反爾，我要你對天道起誓。」
一旦立下天道誓言，縱然是大羅金仙，違背誓言也會遭到反噬。
長淵呆住，隨後伸出三根手指，氣急敗壞道：「發就發！要是我違背誓言，那就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S，你滿意了吧？」
我點了點頭，長淵怒氣衝衝地甩袖而走，和外面等候他的菁瑤匯合。
菁瑤期盼地問：「怎麼樣，她同意嗎？」
長淵怒氣未消，鬱悶道：「同意是同意了，可是……」
「可是什麼？」菁瑤緊張道，「難道她提了什麼過分的條件？」
長淵沉默，半晌後，才滿不甘心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可她要我同意解除婚約。可笑，當我想娶她不成？」
菁瑤眉目間難掩喜色，依偎在長淵懷中道：「這不是好事嗎？長淵，你再也不用被婚約束縛，我們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是啊，你說的對，可我……」
長淵欲言又止，不知為何，他始終開心不起來。
8
三日後，天界眾人都知道了長淵身中情毒的事。
也都知道，我為了救他，打算獻出自己的心頭血。
竹月問我是不是瘋了。
「你不是說不喜歡他嗎？那為什麼要答應他？你知不知道剜出心頭血，哪怕是神仙，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竹月擔憂地看著我，我卻依然是冷靜的語氣：「不用著急，我S不了。」
「宛璃！」
聽到我這樣說，竹月更是生氣。
但我心意已決。
……
剜心頭血那日，許多神仙聚集在玉闕宮外，等著看這一出好戲。
菁瑤和長淵待在一起，而我獨自站在他們面前，手裡握著待會兒剜血要用的匕首。
一個玉碗擺在我面前。
我毫不猶豫地握住刀柄，將匕首尖銳的刀尖插入了心髒。
一時間，圍觀的眾人都不禁感到心口一疼，仿佛扎的是自己。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紛紛道：
「宛璃鳳女還真是下得去手，看來她之前說要與長淵解除婚約，隻是一時的氣話。」
「我倒有些同情她了，為救心上人，這般奮不顧身……」
如今的我，儼然成了他們可憐的對象。
眾人稱贊我的深情時，長淵也忍不住動容。
他不自覺向我走來，卻被菁瑤拉住了手臂。
幾息後，鮮紅的心頭血裝滿了小碗。
我神色蒼白，手上的力氣驟然一松，匕首直接落到了地上。
「宛璃！」
長淵和竹月同時驚呼，朝我飛來。
最終竹月快了一步，他扶住我的手臂，憤怒地看向長淵。
長淵一頓，神色有些無措。
菁瑤忙端起玉碗：「長淵，解毒要緊。」
長淵猶豫片刻，伸手取過玉碗，表情復雜地服下了我的心頭血。
菁瑤緊張地問：「如何？情毒解了嗎？」
長淵眉頭一皺，剛要開口，便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一口血噴了出來！
「咳咳！」
鮮紅的血沿著嘴角落下，長淵不可置信地捂著胸口，喃喃道：「沒用？怎會？」
他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向我。
菁瑤一時沒聽懂長淵的話，下意識地問：「什麼沒用？」
長淵揪住胸口的衣衫，仿佛極為不甘心。
他百思不得其解道：「我體內的情毒並未解開！可記載上明明說過，隻要愛慕自己的人獻出心頭血，就能化解情毒。難道說，記載騙了我？」
9
聽聞這話，一直怒目切齒的竹月松開了緊皺的眉。
他嘲笑道：「你看看你，也配得到宛璃的喜歡？」
「什麼意思？」
長淵的臉色比剛才吐血還難看，目眦欲裂地瞪著竹月。
竹月毫不懼怕，挑眉道：「我都知道，宛璃答應給你心頭血，隻是為了徹底解除跟你的婚約。
「正好現在大家都在場，希望長淵殿下履行諾言，不要再糾纏宛璃。」
他扶著我，準備帶我回房。
但長淵固執地攔在我們面前。
「你把話說清楚！」
竹月不客氣道：「還不夠清楚嗎？宛璃根本就不喜歡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記載沒有錯，是你選錯了人。」
長淵如遭雷擊，睜大了眼，又吐出一口血來。
我的手腳冰涼，冷冷看著眼眶通紅的長淵，一言不發。
他不信，伸出手搖晃著我的肩膀，質問道：「你們在騙我，都是在騙我對不對？」
我有些疼，眉頭皺了皺，撐著身體拂開了他的手。
「不，這是真的。」
長淵臉色煞白，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略微不解道：「你看起來很傷心，為什麼？是因為我的心頭血無法解開你的情毒，讓你很失望嗎？」
長淵慘白著臉：「不是……」
他捂住自己的心髒，那裡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向來挺直的背脊痛苦地彎下。
眾人前，長淵落了淚，倔強地望著我。
但我一步也不曾走近。
眼前陣陣發黑，我感到身體裡塵封的力量好像即將爆發出來，於是推開了竹月。
眾人來不及驚訝，便看見了新的變故。
一簇青色的火焰從我身上燃起，我的四肢與皮膚上長出了無數鳳羽，不出片刻，一隻華美的青凰顯露人前，朝著天際飛去。
我渾身放松，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清脆的鳳鳴響徹雲霄。
百鳥匯聚而來。
我在火焰中涅槃，於此刻顯露出真正的模樣。
10
彼時，九重天上，一片流光溢彩。
雲層驟然散開，陵華閉關的地方結界散去，他從裡面走了出來。
正是此時，我低頭望去，遙遙一顧，我們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萬物無聲，可我卻好像聽見了他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無比分明。
連最清心寡欲的上神，也為青凰涅槃這一刻的絕美盛景定住心神。
周圍不曾離開的神仙發出驚嘆：
「這就是青凰本相？不愧是世間最美一族，整個天界的仙子加起來，也不及鳳女殿下風華絕代。」
「黑龍以貌取人，卻不知明珠蒙塵，涅槃後的青凰，可比神女還要美上三分！」
菁瑤聞言，眼神不甘又嫉妒。
從前她是天界第一美人，眾人的視線都流連在她身上。
可如今我的出現，令所有的神仙為之側目。
長淵眼裡既驚豔又後悔，除了我再看不見菁瑤。
其實不止是他，幾乎所有人，包括陵華在內，都望著我移不開眼睛。
我說過，要讓他看見我。
現在，我終於得償所願了。
我化回本體，飛出天界，回到了梧山。
三百年未見，這裡依然殘留著戰火的痕跡。
魔族入侵那日。
密密的竹林倒塌，高大的梧桐湮滅。
清泉池邊是我族人的血。
陵華一劍西來，救了魔爪下年幼的我。
我眨了眨眼，血跡模糊了眼睛，卻依然記得陵華雪白的衣角，無瑕的容顏。
他將我帶到玉闕宮，說會護我一輩子，但我卻大逆不道，在成年之時，向他表露了愛意。
「上神，我喜歡您，不是對師尊的喜歡，而是想和您相伴一生的喜歡。」
我跪在他面前，陳述心底的愛意。
陵華的臉霎時變得驚怒，斥責我道：「我是你師尊！」
「我知道。」我挺直背脊，「可我愛您，這一生我不會再愛其他的人。」
陵華震驚於我的大膽，又無奈我的叛逆。
他喝道：「宛璃！長淵才是你未來的夫君，你應該愛的是他！」
「應該？」我挑眉道，「可我的心不這麼認為。」
婚約在我未出世就立下。
沒人問過我的意見。
為什麼我不能有自己愛的人？
陵華見勸不動我，竟匆匆轉身，躲到結界中，宣布要閉關。
他說：「你何時想清，我再何時出來。
「宛璃，今日這些話，我就當從來沒有聽過。」
11
我在結界前，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確定陵華不會再見我後，我才回到玉闕宮。
長淵那時很不耐煩地問我：「你去哪兒了？」
我沒回答，他嘖了一聲：「明日我要和菁瑤去沉冰谷，記得你有件御寒的法器，先借給我，菁瑤她受不得冷。」
我不語，把法器借給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