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媽見我動真格的,有些發愣。
她想挽回我,又說不出軟話。
恰好這時,出差的哥哥回來了。
他向來是幫著媽媽的。
由於前一陣子事,難得他幫著我教育媽媽。
「媽,我妹剛大病初愈,你這又是鬧哪一出。」
「妹妹也是著急,希望把你什麼都愛找熟人的毛病改改。」
我哥象徵性說了我媽幾句後,又轉過頭來當起了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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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畢竟是我們媽媽,就是好心辦壞事而已。」
「你說她還能害我們不成。」
「以後哥幫你看著媽,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你也別置氣了,小心影響身體恢復。」
我哥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我沒好氣地勸他,也警惕著點咱媽。
我哥非說我大題小做,還強硬地搶過我手中的行李箱。
「房子都沒看好,著急什麼!」
那天我沒走成,但我哥卻很快後悔了。
因為我媽找熟人,找到把他奮鬥十年,即將升職的工作弄丟了。
5
我哥為了調解我和我媽的關系,提議出去旅遊,帶我們全家人去海邊住幾天。
我正好有這個打算,又有我哥這個冤大頭出錢,便也沒有推遲。
可是飛機剛落地,我媽的老毛病就犯了。
她看著一千多一晚上的酒店,在大堂裡發瘋,S活不住。
「一千多,你們怎麼不去搶啊。」
她拉著我哥就朝外走。
「你二舅不就在三亞,我們住他那兒去,順便的事,住哪兒不是住啊!」
我哥這個人對住宿要求還是挺高的,明顯不願意去二舅家住。
奈何他拗不過我媽,隻能將目光投向我。
我還在生氣,他不聽我的勸告。
於是拉著我的行李箱轉身朝前臺走去,理都不帶理的。
「這房間我自己開。」
「你們愛去哪個熟人那兒,就去哪個熟人那兒。」
「反正我跟你們呀,都不熟!」
我哥咬牙看著我。
我媽那邊繼續給他施壓。
「要麼去你二舅那兒,要麼我馬上坐飛機回去。」
「你們這種吸著血的玩法,我可不敢奉陪。」
這種威逼利誘的法子,我司空見慣。
但我哥還是沒有抵抗力,最終跟著走了。
我爸也不忍心,一起過去了。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門就是景區。
爸媽他們卻天天起早貪黑,跟我碰面都差不多中午了。
原來二舅對外吹噓,自己在三亞買了海景房。
實際上買在三亞隔壁——瓊海市。
所以他們到景區,還要坐五十分鍾動車,來回幾趟公交。
我哥揉著太陽穴跟我吐槽。
「你是不知道,什麼大別墅,就一個小三房,我們三個去了都是在客廳打地鋪。」
「我不睡,咱媽還罵我嬌氣,大男人有個被子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我爸也無奈地嘆了口氣,附和道。
「你二舅一家人,有的上白班,有的上晚班,我們被吵得睡不好不說,自己起床還不敢動靜太大。」
「昨天上門拎的那些保養品跟水果,都夠我們在這兒住一晚了。」
我哥跟我爸你一言我一句的,跟我吐槽昨天遭的罪。
我喝著冰水,聽著段子,要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我哥徹底軟了下來:「還是你說得對,咱媽這毛病是得治治了。」
我不知道他準備怎麼治我媽,但我知道他們這三天被我媽治得沒脾氣了。
到最後一天的時候,我爸跟我哥已經是雙眼無神。
我媽卻精神抖擻的要請二舅全家吃飯。
得,這一頓直接吃掉三晚上房費。
罪白受了,偏偏我媽還沒有一點感覺。
仿佛花在親戚身上的錢,不是錢一樣。
畢竟給她在熟人面前長臉了。
我爸跟我哥已經是歸心似箭。
二舅卻在那頓飯上,提出了更為過分的要求。
6
二舅看著我哥說道。
「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啦,沒想到多年不見,這麼有出息,都在教育局當上官兒了。」
被 call 到的我哥,直覺不好,連忙推脫,稱自己就是個小啰啰。
二舅推了推自己,即將上高中的女兒:「學學你哥,多謙虛。」
說著,他順勢說出了自己的請求:「不像我,就是個沒出息的,女兒跨省讀書,連名都報不了。」
言下之意,便是想讓我哥幫這個忙了。
我哥立馬表示:「隻要辦齊手續,跨省也能正常入學了。」
「這不是時間來不及了嘛。」二舅說完,見我哥沒有幫忙的意思,又開始陰陽起來了:「我們這些沒用的粗人,沒有人願意理咯。」
大部分人情,我媽都逼我們拿更多的錢還了。
這次不用花錢,我媽連考慮都沒考慮,樂呵呵地替我哥答應了。
我哥急得當場發難。
「媽,我就一個最底層的,哪兒有那麼大本事,想讓誰入學就讓誰,更何況還跨省了。」
我媽不以為然:「你不是馬上就要升主任了,再說不就是讀個書嘛。」
「你在那兒待了這麼多年了,這點權利都沒有?」
我媽不僅喜歡找熟人幫忙,熟人找她幫忙也想方設法都要幫。
為了面子。
譬如,我上班的時候生病請病假,我媽說我矯情,喊我堅持堅持。
要是哪個親戚來了,我媽管我工作忙不忙,都要逼著我請假陪著。
最後我哥借著跟我媽說話,拒絕了這個請求,跟二舅不歡而散。
「這個忙反正我是不會幫,也幫不了。」
「你以後也別出去到處承諾。」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哥也如我所願,長了記性。
他跟我說,要好好跟咱媽說道說道。
誰承想,我媽不服氣,先發制人,捅了個大婁子。
她給二舅出了個餿主意。
這主意,直接讓我哥丟了工作。
7
二舅為了讓自己女兒讀書,直接跑去了教育局。
他在教育局裡大放厥詞,稱自己侄兒是某某教育局局長,年薪百萬。
甚至連我哥的姓名、住址、年齡通通報了出來。
命令他們立馬安排自己女兒入學。
還揚言,如果今天不把這事兒辦好,就讓他們通通下崗。
但工作人員又不是傻子。
單是聽名字,就知道二舅在說大話。
不得不說,二舅跟我媽不愧是親兄妹。
說話的口吻跟辦事的風格簡直是一模一樣。
事情沒辦成是小,還連累我哥被查了。
我哥正是在晉升的最關鍵時候。
雖然最後查出,二舅的話全是虛假以及誇大其詞。
但晉升的機會,也生生被這樣拱手讓人了。
我哥一畢業就開始考公,考了三次才上岸。
又熬了七八年才等來這麼個機會,可見裡面費了多少心血。
如今就這樣輕而易舉被毀了。
這個沉重的打擊直接讓我哥,肉眼可見的頹廢了下去。
但對我哥打擊最大的,還是這件事是我媽給二舅出的主意。
我媽跟二舅說,那些辦事的都狗眼看人低,嚇唬嚇唬就都聽話了。
我哥親耳聽見我媽承認,氣得把手高高舉起:「媽!你怎麼越活越糊塗啊!」
我媽被自己最愛的兒子罵了,委屈的眼淚掛在眼角。
她看著我哥的手,將臉遞了過去:「打呀,你打呀!」
我哥高高舉起的手,最終落在了自己臉上。
「你都差點把妹妹害S了,我還信你。」
「我 TM 也是活該!」
我媽被我哥這個樣子嚇到了,見狀也著急了。
她著急到跑去教育局鬧,正巧碰見省領導巡視。
我媽拉著人家就是求情。
在她的世界裡,現在還是拎著兩袋米就能獲得工作,毛遂自薦兩句就能得到局長推薦的年代。
但我媽還是知道點變通的。
她知道現在物價飛漲,兩袋米算不得什麼。
所以她當著不少人的面,將銀行卡塞到了局長手裡。
這一舉動,那叫一個轟動。
省教育局的局長勃然大怒。
最終我哥考核負分,直接被開除了。
多年辛苦付諸東流。
那種被親人背刺一刀,卻有氣無處發泄的憋屈感。
直接成了摧垮我哥的最後一道防線。
8
我哥踏實肯幹。
這十年他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
而且他升職後就準備跟嫂子舉辦婚禮了。
這房子剛買,貸款還不少。
如今所有計劃,都被我媽毀了。
雖說之前跟他怄氣,但他畢竟是我哥。
見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一整天不吃不喝,我也心疼。
我端著東西,悄悄開門進去。
卻看見他一個大老爺們偷偷躲在房間裡哭。
看見我,我哥狠狠抹了一把臉。
我假裝沒看見似的,勸道。
「雖然這事兒擱誰身上都不好受,但我也隻能勸你向前看了。」
我哥自嘲地笑了笑。
「你說我帶她旅遊搞得比上班還累。」
「錢花了,罪也遭了,還把我飯碗丟了。」
「也怪我,怎麼不聽你話。」
他越說越崩潰,整個人處於隨時暴走的邊緣。
我想說大不了從頭再來,但這些話無異於雪上加霜。
我哥雙眼猩紅,一拳頭敲在書桌上。
「為什麼,她是我媽啊,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哥情緒崩潰,將我趕出了房間。
客廳裡,我爸跟我媽又吵起來了。
我媽也不是第一次把家裡弄得雞飛狗跳了。
「你非要把兩個孩子都害S,你才甘心是吧!」
我媽這次明顯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我怎麼知道,他二舅直接去教育局,把旭川的名字都報出來了。」
「我隻是讓他嚇唬嚇唬那些工作人員而已。」
我爸想說什麼,卻被從臥室衝出來的哥哥打斷。
他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媽,眼神裡似乎能蹦出把刀來。
卻又顧忌著眼前之人,是自己親媽,他拳頭握緊又放開。
「他毀了我晉升機會,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你還當著面賄賂人家,你當教育局是你家啊,真當全天下都是你熟人是吧!」
「現在好了,我被開除了,你滿意了?」
我哥每句話都扎到了我媽心上。
讓她又氣又急,嗫嚅著半天才蹦出一句。
「我可是你媽!林旭川,你別太過分!」
說不過我哥,我媽就拿媽媽身份出來打壓。
一旁的爸爸也暴躁地一腳踢翻了垃圾桶,聲調陡然拔高。
「夠了,這件事就是你不對,別整天拿你當媽的身份壓著孩子。」
「不是覺得自己有能耐完了嗎?」
「有能耐,你現在找人,讓旭川回到原崗位啊!」
我媽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悶悶地轉身進了廚房。
我爸還在她背後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