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要說什麼?」
我正斟酌話語,忽然聽見隔壁嬸子叫我:
「許願。」
嬸子站在牆頭,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蕭策父子倆,隨後才著急道:「你快去看看,你兒子在外面被人欺負了。」
聞言,我著急地問嬸子發生了什麼。
嬸子還沒來得及開口,院中的父子倆一大一小便異口同聲問我:「你有孩子了?」
對比蕭策一瞬驚訝後的平靜。
蕭祺安直接破防,他大聲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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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我,是因為你有其他孩子了?」
6
蕭祺安哭得很難過。
但現在我無暇顧及他。
聽到大黃被欺負了,立即跟著嬸子出門。
路上嬸子與我說明原委。
大黃喜歡在野地裡抓兔子,家裡的那兩隻就是它抓回去的。
今日跟往常一樣,大黃抓了兔子準備回家,結果被一群人攔在路上。
「那位小姐聽說是京都來的貴人。」
京都來的小姐?
我腦子裡莫名浮現出沈玉珠的臉。
「她非說兔子可憐,要手下的人從大黃嘴裡搶兔子。」
「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大黃嚇到了那位小姐。」
「我回去找你的時候,他們正說要將大黃打S。」
我一聽這話,心裡更加著急。
找到大黃的時候,它正被幾名侍衛按在地上。
周圍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鄰居。
大家認識大黃,紛紛為它求情。
但縣令卻說:「這畜生衝撞了貴人。」
「別說這畜生了,就是養這畜生的人也該一起被打S。」
嬸子立即拉住我。
我知道,她是害怕縣令真的將我也一起打S。
但大黃已經看見我。
它一見我來,原本耷拉著的腦袋瞬間揚起,委屈地嗚咽兩聲,又垂下頭去。
它眼睛望著我,尾巴搖個不停。
縣令親自過來問我:「這是你家的狗?」
我點頭說:「是。」
「你還敢承認?」他叉腰指著我。
「你養這畜生衝撞了貴人,那可是京城來的貴人!」
「還不速速跟我去向貴人賠罪領罰!」
大黃渾身血跡斑斑,那樣子一看就知道傷得不輕。
我心裡憋著一口氣,看向縣令:「大人,律例中光天化日之下搶劫該如何判處?」
兔子是大黃抓到的。
他們光明正大搶了大黃的東西,傷了大黃,最後還要受害者賠罪領罰。
這都是什麼狗屁道理?
縣令瞪我一眼,指著我的手轉而指向大黃:
「它是狗!怎麼能算呢?」
我笑著點頭:
「大人也承認他們搶劫是嗎?」
「但因為我家大黃是狗,所以搶劫者無罪,受害者該罰是嗎?」
山野的風掀翻我的衣袂,我依然站得筆直。
「你這牙尖嘴利的小女子,你休要胡言!」
縣令好大的官威。
他直接讓人綁了我。
「你若不跟貴人賠罪,貴人降罪牽連了本官,本官就讓你和你的狗在揚州城徹徹底底地消失!」
嬸子就站在我身後,自然也聽見了縣令的低聲警告。
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勸道:「許願,這狗官一貫不講理。」
「你莫要衝動。」
「跟貴人賠罪吧,咱們這些人低賤,鬥不過他們的。」
「你不管自己,總不能也不管大黃了吧?」
嬸子的話提醒了我。
我不管自己,總不能不管大黃。
穿越到這裡許多年,我最不該的就是忘不掉現代人人平等的思想。
我回頭看了眼安靜趴在地上的大黃。
明明我來之前它還一直掙扎,不肯向這些人認輸。
大黃是條很聰明的狗。
它也怕連累我。
「大人說得對,」再回頭時,我已經換了笑臉,「是我們錯了,我們該向貴人賠罪。」
縣令這才滿意,將我領到他口中的貴人面前。
果然,竟真是沈玉珠。
沈玉珠抱著從大黃那兒搶來的兔子,見到我時表情微怔。
在她錯愕時,我已經被縣令押著,在她面前跪下。
我垂頭冷笑:「貴人莫怪,我家大黃衝撞了貴人,我代它向貴人賠不是。」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聲嘶力竭的吼叫:
「母親!」才趕到的蕭祺安跑到我身邊,拉著我起身,「你是太子妃,她怎麼配受你的跪拜?」
蕭策跟在他後面也來了。
縣令和所有人都跪下行禮。
「誰讓她跪的?」
頭頂那道低沉清冷的聲音,讓縣令埋著的腦袋壓得更深。
他哆哆嗦嗦回話:「太、太子殿下,是下官。」
蕭祺安一腳踹他頭上:「狗官,你敢讓我母親下跪!」
剛才押著我的侍衛,現在又去押著縣令。
「饒命啊,太子妃饒命……」
他太聒噪,蕭策命人堵住嘴,拖下去了。
我並不關心他會有怎樣的下場。
我隻想知道,賠了罪,道了歉,我能帶大黃離開嗎?
「小女子已經向貴人賠罪,貴人可願意放過我和我家大黃?」
此刻蕭策和蕭祺安終於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他們不在乎誰對誰錯。
蕭策目光灼灼,看向我:「所以你兒子就是那條狗?」
蕭祺安也反應過來,撲過來抱住我:「太好了,我還是母親唯一的孩子。」
我不習慣這樣的親近,抬手將蕭祺安推開了些。
沈玉珠過來親自扶起我:
「我想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我從未怪罪過太子妃。」
有沒有誤會已經不重要。
今天是她心善想救兔子也好,還是她事先知道大黃是我的狗刻意而為也罷,這些都不重要。
「既然貴人不怪罪,那小女子告辭。」
說完,我領著大黃往回走。
大黃腿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看著實在心疼,便讓嬸子搭把手,顫顫巍巍抱著它往家走。
7
還好柳郎中在家。
我抱著大黃請他看看。
柳郎中罵罵咧咧地從後屋出來:
「許願,我再說一次,我開這醫館是給人看病的。」
「這狗又不是人,身上有傷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動手給大黃處理傷口,最後又仔細包扎好。
「沒見過你這樣養狗的,還真把它當成親兒子了?」
「這養狗啊不能這麼精細,就得放養。」
我急忙點頭:「您說得對。」
大黃乖乖趴在我懷裡,不掙扎也不亂叫。
它是一條很乖的狗,所以街坊鄰居都很喜歡它。
「那些人真不是個東西,居然跟狗搶食。」
「下手這麼重,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我輕輕拍撫著大黃的狗頭,笑笑沒接話。
8
從醫館出來,天早就已經黑了。
大黃在我懷裡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嗚咽。
我低聲安慰它:
「忍忍罷,過兩日就好了。」
「明天用兔子燒鮮筍給你吃。」
聽到這話,它才有了精神,衝我叫了兩聲,蹦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在我前面。
好似又恢復了往日的歡快。
到家門口,大黃才突然停下,後退到我身邊。
它警惕地望著院子裡,發出低吼。
我見情況不對,於是隨手找了根結實的木棍提在手裡。
走進去才看見是蕭策和蕭祺安兩人。
他們未經允許,闖進了我家。
看見我臉上的防備,以及我手裡的木棍,蕭策眼神黯了黯,不等我開口便急忙解釋:
「白天你說有話要跟我說。」
蕭祺安也朝我走了兩步。
他想親近我,卻被大黃嚇得頓住腳步:
「母親,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9
白天不過是為了擺脫蕭祺安,才那麼說的。
我跟蕭策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跟他相識的那段記憶很糟糕,我幾乎從不會主動去回憶。
那時我已經穿越到這個世界好幾年。
一個人住在遠離人群的山裡,也逐漸習慣孤獨寂寞。
相遇的那天我剛好在半夜肚子餓了。
準備去地裡拔根蘿卜充飢,沒想到下一刻就被蕭策捂著嘴拖進屋裡。
關門時的風吹滅油燈。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就被扒了衣服,按在床上。
那晚很黑。
我掙扎,呼救,求饒。
暈過去,又痛醒。
天亮時蕭策放過我。
他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收斂昨晚的畜生模樣,換了副謙謙君子的做派向我道歉:
「昨晚我中了情毒,所以失控傷了姑娘。」
「但終究是我做了錯事,我跟姑娘賠罪,任由姑娘處罰。」
當時聽到這話,我心裡隻想讓他去S。
可惜話還沒說出口,就又暈了過去。
這副身體並不康健,一晚上的折騰讓我迷迷糊糊睡了兩三日。
再醒來時,蕭策正給我喂水。
看見我睜開眼,他臉色蒼白地笑著:「姑娘醒了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又直挺挺暈過去。
我撐著身體坐起來。
屋裡跟之前並無兩樣。
隻是床邊被他放了張小桌,桌上有水和幾根蘿卜。
應該是為我準備的。
吃完東西,等身體有力氣了,我才下床找到柴刀。
在他身上比畫了幾次,卻始終下不了手。
從小被教育遵紀守法,良言善行。
現在即使受了傷害,我依然沒有S人的勇氣。
天快黑的時候我將蕭策拖到外面的柴堆。
他身上有很重的傷,即使我不S他,過不了幾日他自己也會S。
但可惜他沒S成。
他靠著我隨手丟在柴堆裡的幾根蘿卜活了下來。
見我要回屋,蕭策叫住我。
他將身上的銀錢丟給我:「勞煩姑娘用這些錢幫我請個大夫。」
「待我傷好之後,必然會對姑娘負責,補償姑娘。」
「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說完,他又昏S過去。
我拿著錢下山,去酒樓吃了穿越後最好的一頓,又去茶樓聽曲。
添了身暖和的衣裳後,給路邊幾個乞討的孩子分了些碎銀子。
他們笑著叫我菩薩娘子。
那笑容讓我幾日的煩鬱瞬間消失。
回去時,身上已經沒錢了。
所以請不起大夫。
我正想著晚上怎麼吃手裡的肘子,迎面就跟醫館的小學徒撞上。
之前他在山裡採藥摔斷了腿,我曾收留過他一宿。
此刻小學徒朝我揮揮手:
「許願姐,你家裡那個病人我幫忙包扎好了。」
「還留了些藥在你屋裡。」
他笑嘻嘻,衝我邀功。
小學徒年紀不大,但卻是一個天真善良的好孩子。
我也不好跟他說他的行為是在恩將仇報。
再說蕭策身上的傷很重,他一個學徒隻怕也起不了作用。
但事情總是跟我想的背道而馳。
蕭策就這麼熬過來了。
他傷好後,在柴房給自己整理出了一塊棲息之地。
他開始幫我幹活,跟我聊天。
即使我很少搭理他。
不知道是因為他道歉時態度誠懇,還是因為那張出色的臉太具有迷惑性。
我對他的態度逐漸好轉。
並且開始相信他說的——那晚隻是因為身中情毒,所以才傷害了我。
有人一直陪在身邊總是好過一個人。
至少我不會再覺得孤獨。
我問蕭策:「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他說繼母和兄弟為了家產謀害他。
他是逃到這裡的。
「那晚幸虧遇見姑娘,不然我現在隻怕已經S了。」
蕭策沒有說謊。
怪我自己先入為主地以為他是富商家庭。
卻沒想到他口中的家產是整個天下。
知道他身份時,我隻覺得自己真是個蠢貨。
而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
10
蕭策將我帶回京都,安置在府邸。
錦衣玉食,丫鬟伺候。
但他卻再沒來看過我一眼。
直到孩子出生。
他帶著孩子進宮一趟,回來後便說要娶我。
明明當時是他說,要給我和孩子一個家。
可後來再從旁人嘴裡說出來,卻成了我處心積慮借著孩子上位。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對我有了厭惡呢?
大概是在我說不許沈玉珠再接近蕭祺安時吧。
蕭策冷眼看我時,如同看渾身腐爛生蛆的S人。
他說:「別用你那骯髒的腦子去揣度她,她跟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
我至今沒想明白。
11
「你要跟我說什麼?」
蕭策看向我,眼裡情緒不同於他往日見我時的冰冷,反倒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我覺得可笑,他這人演技怎麼如此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