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時我沒想到，這一眼會困住我這樣久。
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為我在年少情竇初開的時候看見這一眼而感覺厭惡。
我煩了。
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從十六歲第一眼看見秦阆時就對他感興趣，後來慢慢的了解他、愛上他，和他告白、和他在一起，他從未拒絕過我，讓我以為這是一場最美好的愛情開端。
我不知道那是他在他媽媽的要求下委曲求全的順水推舟。
他的任務，就是哄我這個大小姐開心，不能忤逆我的任何要求。
現在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其實也挺窒息的。
所以他對我不主動、不拒絕、即使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跟他說秦阆我們結婚吧，他也會無所謂的拿著戶口本配合我到民政局，這就是他對我的態度。
Advertisement
等後來我明白了，已經陷進去好幾年，無法再輕松瀟灑的自若離開，那時候我想反正不管他愛不愛我，隻要我想，他終歸一直都是我的。
可我累了。
算了，算了吧，放他自由吧。
4
我和秦阆疑似分手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後開始慢慢在一些社交網絡上發酵的。
據說是知情人的爆料，說我和秦阆分手了。
起初沒有人對這個爆料在意，因為我和秦阆在一起的這麼多年，我們倆的分手傳言沒有上千次，也有上百次了。
從秦阆出道的時候，身邊就有我的影子，當紅頂流和娛樂圈最大的經紀公司的老總的獨生女，這樣的話題和噱頭永遠都不缺流量。
有無數的圈外圈內人在好奇，我和秦阆什麼時候會分手。
也真是奇怪，好像從沒有人會覺得我和他能一起走到最後。
或許都能看出來，秦阆從來都不愛我吧。
以至於秦阆現在成了三料影帝，可他和我的這些愛恨糾葛隻要一有風吹草動，還是會引來無數關注。
一開始是秦阆一些粉絲的疑惑：
【奇怪，最近姜行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我也感覺很奇怪，影帝工作室也好久沒有新的物料和宣傳了。】
【我最近怎麼總感覺有點惴惴不安，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啊，總感覺有什麼事會發生。】
然後是一個聚會上被偷拍的視頻。
那大概是我和秦阆分手的第三個星期，我受邀參加我爸商業伙伴的一個獨女的生日宴會。
我和那個大小姐不怎麼熟悉，但也略有耳聞，總歸都是一個圈子裡，據說在國外讀書時就離經叛道，放浪形骸。
偷拍的角度很離奇，整個畫面都在抖，但聲音很清楚，也能看見那個大小姐坐在沙發上和她對面我冷淡的臉。
這個大小姐問我：「喂，姜行，我對你的影帝男朋友秦阆很感興趣，借我玩兩天好不好？」
畫面中我低頭喝了一口香檳，語氣很平淡的陳述：「他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這個人發到一個小的社交媒體上，問：「怎麼回事？姜行竟然和秦阆分手了？」
雖然很快就刪除了，但這個視頻還是被有心人保存下來，在各個營銷號上發酵，直到上了熱搜。
我和秦阆都沒有回應。
直到三天後的情人節，有個粉絲問秦阆情人節有什麼安排，秦阆的工作室特地轉發了這條 回復：【我們老板單身狗，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這算是默認的官宣了。
這條微博掀起巨浪，很多人在吃瓜震驚，也有人狂歡，還有一小部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秦阆官宣分手，姜行那個佔有欲超強的大小姐，現在不得瘋了啊？】
我沒瘋沒回應任何朋友的旁敲側擊，我隻是平靜的退出微博，像是隻看了一條和自己不相關的消息。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娛樂圈的動態了。
我其實是個生性喜靜的人，這些年因為秦阆，所以才不得不在娛樂圈這樣的高調。
我對秦阆這麼多年未曾消退的熱度其實貢獻不少，可我確實，也並不太喜歡將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我想這大概是我和秦阆最後一次名字被並排放在一起上熱搜了。
沒想到還是被我爸爸叫回了家。
我回去的時候，他正在花園彎腰看他的鬼蘭，他喜歡蘭花，拍賣市場上一株幾千萬的鬼蘭他養了一花園——不過都是人工培育的，野生的犯法。
我剛和秦阆在一起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攔我，到他這個地位和身家，隻需要我能守住家業就行，並不太需要我去開闢新的江山，所以他說：「姜行，隻要你開心就行了。」
當然，他在我的注視下不輕不重的折斷花園裡一株開的正好的鬼蘭，風輕雲淡的跟我說：「當然，你要記住，不管再喜歡，也僅僅隻是個愛好而已，不要本末倒置。」
可惜我沒聽進去，一頭扎進去，直到如今撞了不知多少遍南牆才學會放手。
我乖巧的站在我爸爸身邊，他抬頭看我一眼，依舊和煦的笑著，問我：「經紀公司的人都跟我說了，這次是想通了還隻是小打小鬧？」
我垂下眼睛，有些意興闌珊：「爸爸，你知道我的，我從不小打小鬧。」
我爸爸聞言笑起來，他年輕時手段雷霆萬鈞，到老了反而豁達起來，反過來勸我：「人生若是事事順心順意，那該多無趣。」
「想通了就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拖拖拉拉。」他看著我，不輕不重的意有所指的告誡我：「不過姜行，如今你放下了，可千萬別有一天告訴我你想再拿起來。」
我笑了笑，偏頭去看眼皮子底下的鬼蘭，語氣淡淡的：「您也太小瞧我了，爸爸，我骨子裡流著你的血，當機立斷，要麼不做，做了就不回頭，這十年我就做這一次，當然不可能再拿起來了。」
我爸爸笑著拍拍我的肩膀，然後說：「那就行，你齊叔叔最近約了我吃飯，聽說他的兒子們也在，你下周六時間空出來，陪我去吃個飯？」
這算是開始給我介紹聯姻對象了。
我心照不宣，可有可無的頷首答應。
我想，我確實是時候去走我該走的路了。
我和秦阆，都該回到我們本該待的位置上去了。
5
周六我和我爸一起去商業應酬。
我家和齊家其實算不上是世交，齊家是做新興產業早些年剛發的家，但近幾年勢頭很猛，我爸看中他的前景預備投資，兩個人聊的挺好。
剛好齊叔叔聽聞我爸有個女兒，開玩笑說要不讓孩子們認識一下，我爸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不一定就是相親聯姻，就是讓你出來散散心，多認識一些朋友，不要有太大的負擔。」
這是臨走前，我爸跟我說的話。
我本來以為很沉悶，但齊叔叔的小兒子是位很能言善道的人，照顧女伴來體貼妥當，細致入微，所以倒也不冷場。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爸爸問我對今天齊家兩個兒子的印象，我想了想，才回：
「他家那個小兒子齊氫倒是能言善辯還會察言觀色，照顧起女伴來真是面面俱到。」我忍不住笑出來，跟我爸爸說：「這身本領，沒在花叢中摸爬滾打身經百戰，大概是做不到這樣遊刃有餘的。」
我爸爸也笑起來，問我：「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我記得叫齊延，老實說，我對齊延的印象不算差，和他那個能說會道的弟弟比起來，他很少開口，身上有種內斂的紳士感，但寡言並不意味著他不善交際，每次在我故意擠兌齊氫時他都會恰到好處的開口，彬彬有禮但不殷勤。
就像普通好友闲話交流意見，並不會因為我是投資人的女兒就處處迎合，這點他就比他那個隻會哄女人開心的弟弟做的要好，而且能感覺到他很博學。
但在張口說對他的看法前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笑。
因為我對齊延這樣好的初印象，而他又出現在這樣好的時機，我想要是按照言情小說的套路，此刻的齊延好像就是橫空出世的真的男主一樣，幫助女主走出情傷，並且打臉女主有眼無珠的前男友。
可惜我不是言情小說女主，齊延也並不是順應情節來遲了的男主，而秦阆也不是那個會被打臉的前男友。
感情這種事，是沒辦法這樣隨心所欲、得天獨厚的，今天和這個說拜拜，明天就能找到靈魂契合的另一半，然後快速的開始下一段，恩愛到白頭偕老。
我隻是不討厭齊延並且對和他的初次交談留有一個好印象而已。
錯過了能給予最熱烈真摯不求回報的愛情的年齡，餘下真實的世界隻有權衡利弊和利益最大化。
所以我想了想，跟我爸爸說：「如果非要挑一個的話，齊延倒是更順眼一點。」
我爸笑起來：「胡說什麼呢，還選起妃來了，又不是讓你挑男朋友。」他頓了頓，補充，「投資的事情我和你齊叔叔聊的差不多了，後續我準備交給你去練練手，你若是看齊延更順眼一點，那我和你齊叔叔說一聲，讓你和他對接。」
我不明所以：「不都是齊家的兒子，這個還用特意去說一下？」
我爸笑起來，跟我解釋：「這兩個兒子同父異母，你看中的這個是齊家大兒子，是齊擎沒發跡時和糟糠妻生的，後來婚內出軌，和外面的女人生了小兒子，兩個兒子年紀倒是差的不多。」
「齊擎現在的老婆是後來這個上位的，所以這個大兒子倒不如小的受重視。」
我爸故意打趣我：「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你這個姜家大小姐『看中』了齊延，齊擎估計要重新估量一下他這個大兒子的地位和價值了。」
我偏頭看向我爸，我爸其實是個非常傳統專一的人，當年我媽陪我爸白手起家，後來身家水漲船高時，無數女人削尖腦袋想爬上他的床，隻可惜他從不對任何人側目，後來我媽媽去世那年，他重病一場也差點走了。
要不是還有個我要照顧，估計他也挺不過去，後來他身體康復了，有大半年都足不出戶，隻在書房寫蘇軾的那首「十年生S兩茫茫……」一年後才強打精神出來應酬，隻是依舊從不沾女色。
當年秦阆第一部電影，我一擲千金，有人在我爸爸面前嚼舌根，我爸爽朗大笑，不以為意的說我痴情的基因是隨了他。
他如今這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讓我對接齊延，估計也是有點打臉齊家那個油嘴滑舌的小兒子的意思，我知道他看不上那個小三上位的兒子。
我爸雖然從商，但身上一直有股江湖俠氣。
這次的投資我爸爸雖然說大的條件框架都已經談好了，隻需要我去跟進合同和落實後續執行上的一些事情就行——而且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將他的首席秘書調給我，讓我有疑惑的東西可以隨時咨詢。
幾乎是一場萬無一失的交易，但我還是想去熟知細節，我不太喜歡事事都掌控在別人手裡的感覺，我要自己心裡有底，才能不受人欺瞞。
合同條約其實都是雙方律師團字字斟酌，就這樣我還挑燈夜讀在一堆商業資料裡埋頭伏案一個多星期，等我雙眼像個熊貓但精神神清氣爽的從書房出來時，我爸拿著報紙跟保姆說：「瞧瞧這樣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瓊姨張羅著要給我補補身體。
在喝湯的時候我坐下來打開手機玩了一會，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很久沒刷朋友圈，今天一打開就看見了我上次去參加生日宴會的那個大小姐。
她發了一條動態，配圖是一張自拍，背景裡是秦阆正在參加品牌活動的現場圖，她配文：
【追星成功。】
我有幾秒的恍惚，因為分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秦阆。
我這個人一是一、二是二，從來都不藕斷絲連，拖拖拉拉，真正下定一個決心後，也從來不回頭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