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生婆眼睛滴溜溜的轉,拉了拉姑爺的袖子。
「陳爺,按理說這房太太是續弦,沒有大操大辦,知道的人本來就少。而且她年紀小,面嫩,還能值回點銀子。」
姑爺狐疑的看向接生婆,「都S了,還能值銀子?」
接生婆看姑爺動了心,咧開嘴樂了。
那天晚上,二小姐被接生婆收拾齊整,換了紅嫁衣,塗了紅臉蛋。
屍體拉走,給未婚而亡的男子,配了冥婚。
姑爺得了一筆聘禮。
紅鶯兒看著二小姐睡過的床,看著她生產的時候身下鋪的染了血的草木灰,忽然就笑了。
笑著笑著,就流出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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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子,S了好,S了比活著清淨。」
「你既叫了我一聲姐姐,姐姐就少不得,讓那些個臭男人去地下,跟你磕頭賠罪。」
7
二小姐S了,夏家老爺又來了一趟。
倒不是給二小姐討公道,他聽說了冥婚的事,是來討一半聘禮的。
瘦骨嶙峋的夏老爺坐在院裡,一個哈欠打完,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我兩個女兒都折在你家,二女兒人沒了,還叫你拉去配了陰婚,我這正經老子,反倒一分錢沒得,天下哪裡有這個道理!」
姑爺氣極,抬起一腳就把老爺踢了個仰倒。
「我還沒說你家女兒不吉利,你還敢上門!」
「我告訴你,一分錢都沒有!」
夏老爺年紀大了,又常年抽大煙身子虧空,禁不起姑爺這一腳,當即就疼得哎呦哎呦的叫起來。
一邊叫一邊罵,隻恨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把二小姐的屍首拉回家去,自己賣了換錢。
姑爺轉身,把房門關得S緊。
紅鶯兒趕忙上前,扶起了夏老爺。
她的身段被緞子面的旗袍包裹得玲瓏有致,一攙一扶間,若有若無的摩擦在夏老爺的手臂上。
紅鶯兒笑得好看極了,聲音也柔媚得緊,
「親家老爺,快起來,讓我看看,可傷著了?」
夏老爺身子一緊,也不哎呦了。
剛想去捉紅鶯兒的手,紅鶯兒就像一尾靈活的魚一般,閃身推開了一步。
「親家老爺慢走。」
紅鶯兒的聲音,甜如蜜糖。
說完又轉身,扭著渾圓的臀,進了姑爺的房間。
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留戀。
夏家老爺卻盯著紅鶯兒的背影,看直了眼。
後來接連半個多月的晚上,姑爺都宿在紅鶯兒的房裡,一夜叫水三四次。
姑爺不在的時候,我好奇的聞紅鶯兒床頭掛的荷包。
紅鶯兒一把奪了過去,又順手打了我後腦勺一下。
「瞎聞什麼,這東西可不是你能碰的。」
我好奇,「鶯兒姐,這是什麼香,怪好聞的。」
紅鶯兒擺弄帕子裡包著的大洋,「自然是福春樓的秘寶,能讓男人快活似神仙的好東西。」
「所以姑爺最近才……」
紅鶯兒點頭,撥弄大洋,「要不是把他哄高興了,他又怎麼會給我這些錢呢。」
我看著大洋,點點頭。
姑爺把錢看得極嚴,便是先後兩位正房太太,也不曾託付中饋。
隻是三五不時的給些家用,用完了以後還要細細的給他報賬。
若是想額外添些衣裳家什,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所以這個家裡的女人們,除了紅鶯兒,還真沒人能從姑爺手裡討出幾塊錢來。
正房裡,隱隱傳來哥兒的哭聲。
紅鶯兒把大洋貼身收好,懶洋洋的從頭上扒下一支尖利的銅簪子,放在指尖把玩。
「翠丫,把哥兒抱過來給我。」
8
哥兒在母體裡養得好,白白胖胖得緊,小胳膊小腿十分有力的掙扎。
我摸了摸,是尿了,便想著給他換尿布。
紅鶯兒一把接過哥兒,「不許換。」
說著又那起那支簪子,在哥兒身上比劃。
半晌,又小心翼翼的調轉簪子,從枕頭下面摸出一盒正紅色的胭脂。
用簪頭沾著胭脂,在哥兒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兒上,點上細細密密的紅點兒。
然後再趁著半幹,用手輕輕一揉,紅點就連成了一片。
看起來十分駭人。
因著沒及時更換尿布,哥兒哭得更兇了。
直到姑爺回來,紅鶯兒便立刻抱著一直在哭的哥兒,急急的讓老爺看。
姑爺平時從未抱過孩子,所以不知道該檢查尿布。
他也沒仔細查看那些紅點,隻是遠遠瞅了一眼,就一巴掌打在我臉上,說我沒有伺候好哥兒。
紅鶯兒哄著哥兒,低眉斂目的看著姑爺,
「爺,請大夫來家到底是貴些,不如我抱著哥兒,帶著翠丫去看大夫吧。」
到底是心心念念的兒子,姑爺即便再不情願,也隻好掏出些散錢。
紅鶯兒在姑爺罵罵咧咧的聲音裡,抱著哥兒拉著我,快步走出了這間小院子。
她把臉埋在包著哥兒的小棉被裡,一雙明眸魅意橫生。
不知怎地,我卻分明在她眼裡,看到了一絲笑意和S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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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鶯兒領著我走出了老遠,才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把哥兒的尿布換下。
感覺舒服的哥兒不再哭了,反而往紅鶯兒的懷裡拱。
紅鶯兒讓我抱著孩子,她自己則走進了一間十分不起眼的古董鋪子裡。
她把從姑爺那裡得來的大洋拍在櫃臺上,慢條斯理的開口。
「給我拿些好東西。」
那掌櫃竟是個婦人。打量紅鶯兒幾眼,便轉身從角落裡捧出一個木匣子。
匣子打開,竟全都是亮閃閃的珠寶首飾,晃得人睜不開眼。
紅鶯兒勾唇,開始挑揀起來,沒一會就挑了一小堆出來。
我咽了口唾沫,悄悄拉她的衣角。
「鶯兒姐,咱們哪裡買得起這些寶貝。」
紅鶯兒笑了,她摩挲著一隻翡翠镯子,斜眼看向那個女掌櫃。
「紅姐這裡,可沒有真東西,咱們當然買得起。」
原來這匣子金銀珠寶,竟都是假貨。
這紅姐便是專門賣這些東西,給大戶人家的姨太太或者窯子裡的姐兒撐場面。
紅姐這裡的東西,物美價廉,做工極好,輕易看不出假來。
或者私下裡急需用錢,就把首飾拿她這裡當了,再買個假的暫時糊弄著。
畢竟女人們的錢都是婆家的,隻有首飾才是自己的。
紅鶯兒付錢的時候,紅姐數了數大洋,眼睛一立,「不夠。」
哥兒似乎是被這冷硬的聲音嚇到了,又哭了起來。
紅姐看著我們三個,忽得嘆了口氣,把大洋收進懷裡,「珠寶」一推,十分不耐煩。
「快走,在我這裡哭,我還怎麼做生意!」
紅鶯兒把那些金镯玉镯還有紅寶石耳墜子都戴在了身上。
扭著身子在前面走。
走著走著,我便發現,這是去夏家的路。
半個月,恰好時個不多不少的時間。
既讓夏老爺心痒難耐,又不至於時間過長,一下子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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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紅鶯兒嫋嫋娜娜的進了夏家時,側躺在床上吞雲吐霧的夏老爺,便一下子瞪大了眼。
紅鶯兒嘴上說著是帶外孫來看姥爺,但是夏老爺的眼睛卻一分都沒有往哥兒身上看。
一把就把紅鶯兒的手握住了。
紅鶯兒手上戴著的金镯子和碩大的寶石戒指,就那麼晃在夏老爺眼前。
夏老爺眼睛一亮,「這是我那女婿給你的?」
紅鶯兒點頭,「陳家家底子厚著呢,他也就是跟您哭哭窮罷了。」
說著又挽起袖子,露出青青紫紫的傷痕,泫然欲泣,「這陳耀宗當真是個禽獸,他給我穿金戴銀,是為了自己看著高興,實際上,天天都把我打個半S。」
夏老爺的眼睛幾乎要黏在紅鶯兒手上的珠寶上,「你把這些給我,我護著你。」
紅鶯兒急急收回手,「那可不行,若是少了一樣,陳耀宗就要把我打S的。」
夏老爺恨恨的錘床,「這姓陳的真不是個東西,明明有這麼厚的家業,寧願給小妾穿戴,也不孝敬我這個嶽父。」
紅鶯兒坐在炕上,聲音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夏爺別急,等他S了,以後這家業不都是您外孫子的。」
「現在我隻希望,這家業別被他敗光了,我這個人也別被他早早磋磨S了。」
「要是以後有幸能跟了夏爺這樣的厚道人……」
夏老爺一雙渾濁的眼,漸漸迸發出狠厲之色。
他一把捏住紅鶯兒的胸脯,眼睛卻是看向我懷抱著的哥兒,「何必往後,當下就是好時機。」
是啊,若是陳耀宗S了,那家業不就是這個奶娃娃繼承。
到時候這美人,珠寶,田地房產,可不就都是他夏四的了。
夏老爺動心了,連我這個小丫頭都看得出來。
從夏家出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雪。
我輕聲問紅鶯兒,「夏老爺敢嗎?」
紅鶯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一個家徒四壁的敗家大煙鬼,有什麼不敢的?」
「他都敢賣女兒,還有什麼不敢的?」
是啊,他都敢賣女兒又什麼不敢的。
貪婪和欲望,隻要冒出了一點苗頭,便會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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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門一回到家,姑爺就生了大氣,直接揪住了紅鶯兒的頭發。
「臭婊子,讓你帶哥兒看個大夫,你磨蹭到如今才回來,爺連脫鞋都沒人伺候著!」
紅鶯兒捂著頭發,嗚嗚咽咽的哭。
我抱著哥兒跪下,聲音也帶了哭腔。
「姑爺,我和姨奶奶帶著哥兒去看了大夫,大夫也看不出是什麼症候,隻說哥兒太小,不敢開藥。」
「我們回來的路上,碰見了一個算命的瞎子,說這是先頭太太惦念孩子,回來看哥兒,衝撞了。」
「得讓先頭太太至親之人送上一送才能沒事,然後姨奶奶就帶著我和哥兒一起去了夏家。」
姑爺聽了這話,再看哥兒身上的紅疹確實淡了些,氣才消了點。
不經意瞟了一眼紅鶯兒,卻看見她捂著頭發的手上,竟明晃晃的戴了金镯子和寶石戒指!
姑爺立馬抓著紅鶯兒的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這些東西哪來的?你又背著爺偷人了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我這就把你賣回窯子裡,大家都幹淨!」
紅鶯兒立馬跪在地上磕頭,哭得梨花帶雨。
「爺,這些東西是夏家老爺給我的。」
「我不要,他非要給。我想著拉拉扯扯不像話,就收下了。」
「我沒藏,就是想帶回來給爺。」
姑爺狐疑,「夏家早就敗家了,哪裡還能有這些東西,你別想蒙我!」
我跪在地上跟著求情,「姑爺,我跟著姨奶奶去的,我看見夏老爺家裡藏著好些金銀珠寶。」
「當年賣祖宅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夏老爺偷偷背著人,帶了一個木匣子出來,他就是從那個木匣子裡摸出的這些東西!」
我是夏家的丫鬟,從小就被賣到夏家。
我的話,姑爺不得不信。
他緊緊皺起了眉頭,「這老東西敢蒙我!明明還有這麼多寶貝,還天天跟我哭窮打秋風。」
「嫁女兒隻收我聘禮,除了一個丫頭,一分錢陪嫁都不給!」
姑爺又低頭看向紅鶯兒,「他為什麼要把這首飾給你?」
紅鶯兒抬眼望他,露出一張豔麗的臉。
「他,他對我動手動腳,還說……」
姑爺追問,「還說什麼?」
「還說讓我明夜裡,上他家去。」
姑爺看著紅鶯兒豔麗的臉,風騷的身段,還有那些閃耀著光芒的珠寶,咬緊了牙關。
「爺,你放心,我肯定不敢對不起您。」
紅鶯兒怯怯的。
姑爺卻忽然笑了起來,捏住了紅鶯兒的下巴。
「不,你得去。」
12
一整個白天,姑爺都在睡覺。
睡醒了就要紅鶯兒摘了昨天得的首飾給他,他去當了換錢。
我的心,驚得幾乎要停跳。
紅鶯兒強自鎮定,甩了甩帕子。
「爺,您不是說,這東西送我了。」
姑爺脾氣暴躁,直接自己動手,「爺先換點錢,吃頓好的,以後再給你買。」
紅鶯兒和他拉扯幾番,終究不敵,眼看著他把首飾搶了去往外走。
紅鶯兒拉著姑爺,撒潑打滾。
被甩了好幾個巴掌又踹了幾腳,還是攔不住。
她的眼裡都是慌亂。
我故意弄哭了哥兒,姑爺隻是瞟了一眼,腳步不停。
我跪著求姑爺看孩子一樣,他隻是踢了我一腳,「我又不是娘們,看什麼孩子!」
直到他推開大門,看到了門口的S鳥,才一臉晦氣,罵罵咧咧的回來復又躺下。
姑爺避諱出門遇見這些。
我被他使喚去收拾了,撿起那鳥時,才發現是一隻胖乎乎的小麻雀。
翅膀上有一點白,我認出了,是張大娘悄悄養在自己屋裡的那隻。
張大娘隻是低著頭在灶上燒火。
爐火映襯著她憨厚樸實的臉,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
入夜,天徹底黑了下來。
紅鶯兒推開了夏家的大門。
輕車熟路的摸進了夏老爺的屋裡。
夏老爺見了紅鶯兒,喜得眼睛放光,直接就摟住了按在炕上。
夏老爺的聲音帶著興奮,「準備好了?」
紅鶯兒嬌滴滴的答,「準備好了,事成以後,老爺可要好好待我啊……」
說完,突然放開了嗓子,十分放蕩的叫了起來。
這時,突然大門被一腳踹開,手持一把匕首的姑爺猛得竄到炕上,把匕首抵在了夏老爺身前。
「好啊,你們這對奸夫淫婦!」
這是姑爺捉奸的詞,本來下一句是要說趕快把金銀財寶都拿出來,破財消災。
但是夏老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用極快的速度,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來。
隻想取了姑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