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魏旬青梅竹馬。

新婚夜,行的卻是納妾之禮。

他說:「虛禮而已,公主莫要在意。」

可後來,國破家亡父兄戰S,為護皇嫂。

他又說:

「山河破碎,請公主殉國。」

原來,他愛慕嫂嫂已久,娶我不過權宜之計。

再睜眼。

我重生在魏旬跪求賜婚這日。

父皇問我是否願嫁?

我俯身長拜,字字決絕:

「兒臣不願。」

不願真心錯付,不願再重蹈覆轍。

1

南下逃亡的第七日。

魏旬用我送他的那把定情寶劍,一步步將我逼上高高的城牆。

他嗓音淡漠:「公主享夠了榮華富貴,如今山河破碎,理當殉國。」

一字一句皆是剜心之言。

風吹起空蕩蕩的衣袍。

我迎劍抵住咽喉,哽咽著問出那句:「為什麼?」

魏旬眸光清冷,隻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

「以身殉國也算成全公主您忠君愛國的美名。」

另一句是:

「我與嘉寧情投意合,娶你不過權宜之計,望公主成全。」

而沈嘉寧是我皇兄的新婚妻子。

我這才知道。

年少相知相伴,婚後舉案齊眉;

皆是他為我精心打造的一場美夢。

夢醒了。

往日諾言便不作數了。

那日,風雪驟急……

我於漫天冰霜中縱身一躍,跳下城樓。

前塵盡棄。

未曾回頭,也未曾再看他一眼。

2

眼前霧氣散去。

婢女小聲稟告:

「殿下,前面假山處好像是魏大人,還有沈姑娘,要奴婢通傳嗎?」

我一怔,下意識點頭。

卻在反應過來什麼後,瘋狂搖頭。

下一秒。

耳邊傳來熟悉的討饒聲。

「阿旬哥哥,你別這樣,萬一給璟安公主看到就不好了。」

「嘉寧,我想你想得日夜難寐,就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瀕S前的絕望浮上心頭。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重生了。

兩人黏膩的對話還在繼續。

一如前世。

可上輩子,我卻並未聽到他們這番對話。

反而在婢女提出通傳時,開心地應了。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原來這麼早,他們兩人就暗通款曲了。

難為他們日日在我面前裝作關系不睦,相看兩厭的模樣。

沈嘉寧嬌俏地喘息傳來:

「璟安對你一片真心,今日過後我們便不要再這樣了。」

「吃醋了?」魏旬愉悅開口,「放心,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比不上你,我的正妻之位隻有你一人。」

「甜言蜜語。」

見身下粉腮玉面的美人不信。

魏旬忙解釋:「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傳家玉佩,給了你,你便是我唯一愛重的女人,她璟安,隻配做妾。」

當年嫁給魏旬,大婚之夜,行的卻是納妾之禮。

我追問緣由。

卻隻得了他一句:「虛禮而已,公主莫要在意。」

彼時皇族式微。

為了以魏家為首的世家大族能支持父皇。

我咬牙忍了。

卻不想換了個父兄戰S,而自己則屍骨無存的下場。

身側,婢女臉色惶恐地看過來。

我努力平復胸腔的恨意,輕微頷首。

婢女會意,揚聲通傳:

「公主殿下到!」

3

假山後一靜。

繼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慌亂。

魏旬率先走了出來。

看見我,他面色一整,上前一步悄無聲息擋住視線。

拱手作禮:「殿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無人通傳?」

視線掃過。

不悅的目光落在了婢女身上。

我將一切不動聲色收到眼底。

嘴角含著淡笑,似真似假道:「魏大人如此慌亂,莫非在幽會佳人?」

「殿下慎言。」

魏旬眼尾一顫,很快冷靜下來。

可十多年的相處。

我一眼便看出這是他心虛緊張的表現。

腳步聲自身後傳來,緊接著便是沈嘉寧的抱怨。

「璟安,你得好好管管你家魏大人了,我不過是路過此處,他便對我冷言相向,橫眉豎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偷了他的什麼寶貝呢。」

我沒說話。

兩人不安地對視一眼。

沈嘉寧熟練地開始抹眼淚。

「璟安,你不會是誤會我和魏大人了吧?」

「殿下捕風捉影的本事見漲。」

魏旬沒忍住陰陽怪氣。

看著他們在我面前努力表現不合的樣子。

我頓覺索然無味。

一板一眼地哦了一聲。

接著問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們急什麼,莫非你二人當真在此幽會,被我撞破,這才惱羞成怒了?」

「殿下!」

魏旬沉聲怒瞪過來,「沈姑娘不日之後便要嫁入東宮,成為你的皇嫂,有些話還是不要亂說得好。」

我心底冷笑連連。

面上笑意卻愈加溫婉:

「玩笑罷了。」

兩人神色瞬間松懈。

我卻話鋒一轉。

垂眸看向沈嘉寧的腰間。

驚詫不已地開口:「這玉佩,有點眼熟。」

「魏旬,我怎麼記得你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4

他面色一僵。

目光順著我的視線落在沈嘉寧的裙擺上。

一枚鴛鴦玉佩躍然其上。

魏旬訕笑:「確實挺像,不過臣的玉佩乃是祖傳,千金難得,沈姑娘這枚……可就不好說了。」

「魏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區區一枚玉佩,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都值得您指桑罵槐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好似關系當真不合到了極點。

直到最後。

齊齊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殿下,你來評評理。」

兩人異口同聲,一如往昔。

我垂眸,撫平因用力壓抑情緒而被攥出褶皺的袖口。

再抬頭時,眸中僅餘冷淡:

「本宮有眼睛,會自己看。」

說罷,不再理會錯愕的兩人,轉身朝著宴席之處而去。

剛落座。

一席之隔。

小太監擦著臉上的汗,對正在悶頭喝酒的高大男人點頭哈腰地勸:

「王爺,您的席位在陛下下首,您坐這兒不合規矩啊。」

我側目。

男人眉眼鋒利,背脊挺括。

渾身難掩S伐之氣。

正是常年駐軍在西梁的西梁王蕭煜。

上輩子。

我一心都在魏旬身上,並未留意此人,所以也未曾有過交集。

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

西梁王朝我舉杯:「多年未見,殿下出落得愈發楚楚動人了。」

笑容綻放。

我禮貌回敬。

下一秒,視線卻被一道陰影擋住。

魏旬的聲音緊隨而至:

「璟安!你今日過分了。」

他回頭,看了眼西梁王,不由分說奪下我手中的酒盞。

「飲酒傷身,還有,身為女子,怎可隨意對著別的男人笑。」

我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吃著糕點。

魏旬被落了面子,不由加重語氣:

「你今日到底怎麼回事,毫無往日裡的乖順。」

嗤!

笑聲傳來。

我側目。

卻聽到西梁王唏噓不已道:

「這世上竟還有人會用乖順這個詞來形容鼎鼎有名的璟安公主,有趣,有趣。」

男人挑眉。

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魏旬跪坐著朝男人行了一禮。

「王爺所言何意?」

啪!

被西梁王放在一旁的折扇打開。

他勾唇:「璟安怕是不記得了,小時候來我西梁探親時,為了馴服本王養的獵鷹,哭鬧了三日,要嫁給本王。」

「本王不答應……她就拔了獵鷹的毛。」

「以至於,本王的獵鷹隻要聽到璟安兩字,便嚇得渾身發抖,以至於它連母鷹也不喜歡,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個。」

話音落定。

我面色一紅,臉唰就紅了。

可落在魏旬眼裡,就成了害羞的意思。

他冷哼出聲:「殿下可真是處處留情。」

惱怒浮上心頭,我正要斥責。

這時,外面傳來喧囂聲。

皇兄攜沈嘉寧款款而來。

橘黃色的宮燈下,男人眉眼繾綣,女人溫婉可人。

看起來確實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誇贊聲此起彼伏。

我悄無聲息瞥了眼魏旬。

卻見他單手用力,捏碎了酒盞,頓時掌心血流如注。

可他卻恍若未覺。

我敲擊桌面。

篤篤聲令他回神。

魏旬強自鎮定,低頭,漫不經心地解釋了一句:「無妨。」

血跡抹去。

好似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

我譏諷勾唇,並不理會。

此時。

太監的唱喏聲響起。

父皇攜母後落座。

眾人跪拜後。

魏旬忽然躍出人群跨步而出,隱晦側目看向皇兄身旁的沈嘉寧。

在其蒼白的面色中。

他朝著高臺遙遙一拜:

「臣魏旬心悅璟安公主已久,望陛下賜婚,以成全臣多年夙願。」

句句懇切,似對我用情頗深。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我身上,眼含豔羨。

這京城人人皆知,我和魏旬青梅竹馬。

喜結良緣,乃是順理成章之事。

就連西梁王也帶著玩味的目光看過來,輕啟薄唇:

「恭喜。」

我收回目光。

不悲不喜,未言一詞。

父皇頓了一瞬,沉聲詢問:「璟安,你可願嫁?」

聞言。

我不緊不慢,咽下喉間辛辣。

而後起身。

雙手舉至額前,俯身長拜,字字決絕:

「兒臣不願。」

不願真心錯付,不願再重蹈覆轍。

5

重生歸來的委屈盡數噴湧而出。

我強忍恨意,目光如炬與魏旬隔空相望。

眼前之人眉眼錯愕,與風雪之中的冰冷神情幾乎重疊在一起。

S前的絕望在心頭無限放大。

我抬首,字字執拗:「兒臣不願,不願嫁心有所屬之人。」

一言落定。

滿座哗然。

魏旬眸底幽深,嗓音微沉:

「璟安,你我自小相伴,早已暗許終身,若你情變,說開了便是,何故對我口出汙蔑之言?」

視線流轉,掃過不遠處獨自小酌的西梁王蕭煜。

話中深意不言而喻。

世人皆對女子諸多約束。

他出身門閥,卻從未心疼我半分。

髒水說潑就潑。

青梅竹馬,不過是場以利益為前提的笑話罷了。

我自嘲輕笑,輕慢啟唇。

「我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什麼?」

魏旬不解。

我一字一頓,句句誅心:

「宴席前,假山後,訴衷腸……」

話音未落。

變故突生。

自小性子溫和的皇兄突然厲聲打斷:「璟安,住口。」

循聲望去。

沈嘉寧面色蒼白,滿目皆是祈求。

6

宴席散盡,父皇傳召。

高臺之上,他嗓音難掩疲憊。

「璟安,你所言可是真的?」

皇兄搶先一步,伏地而跪。

「璟安年幼,還望父皇不要責怪。」

言落。

他側身,怒其不爭對我開口訓斥:

「你可知那是魏家,世家門閥之首,嫁給他,百利而無一害。」

相隔一世。

被亂箭穿心的父兄,如今活著站在面前。

我再難以抑制悲苦,撲倒在父皇懷中,號啕大哭。

肝腸寸斷。

竟惹得父皇手忙腳亂。

他摟我入懷,像小時候那般耐心輕哄:「璟懷,這麼兇做什麼,看把你妹妹都嚇哭了。」

「朕的乖女兒,不想嫁便不嫁,父皇再為你尋一個驸馬便是,眼睛哭腫了,可就不漂亮了。」

皇族式微。

可我始終是父母捧在手心裡的明珠。

嫁或者不嫁,皆由我心。

皇兄深深嘆息。

「璟安,哥哥不是要逼你嫁人,世家主動聯姻,即便是你我貴為皇子公主,亦難輕易回絕。」

我擦幹眼淚,自父皇懷中抬起頭。

聲聲鏗鏘:

「可哥哥教過我,世家門閥,是懸在皇室頭頂的一把刀。」

「而父皇和哥哥,都想做個明君不是嗎?」

皇兄有片刻動容。

我眸光悠遠:「漁翁得利,這把奪命刀也該輪到我們來握一握。」

重來一世。

必不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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