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這是我自己的制服，你想哪裡去了。」

醫生的制服是劉院長特意給我準備的。

兒子卻不屑地笑了笑：「別說笑了，媽，這麼多年你連工作都沒有，還妄想當醫生呢！

「別鬧了啊，蘭姨這會兒虛弱著呢。」

「是啊，媽，您這白大褂從哪來的還哪去吧，省得別人說咱們手腳不幹淨。」

這時，劉院長和宋宴突然走了進來。

「秦老師，方蘭的情況怎麼樣？」

「已經穩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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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劉院長點點頭：「劉院長，既然手術已經結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這麼著急啊？

「外邊來了好多記者，聽說您出山，都想要採訪採訪您呢！」

兒子卻在一旁看蒙了：「院長，你剛剛喊我媽什麼？」

劉院長一愣：

「喲，這是秦老師的兒子？」

「不，這是宋宴的兒子，跟我沒關系。」我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宋宴。

劉院長有些尷尬：「這樣啊……

「這個……小宋啊，秦老師可能比較低調，一直沒告訴你。

「其實秦老師是研究腫瘤的專家，咱們醫院請她來，是為了給這位患者做手術的。」

「腫瘤專家？」兒子瞪大了眼睛，「我媽是腫瘤專家？院長，你沒騙我吧！

「媽，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媽？誰是你媽？

「你對你爸倒是孝順得很，連帶著對方蘭也不錯。

「依我看，躺在床上的那個，才是你媽！」

「話不能這麼說啊！」

見我真的動怒，兒子為自己辯解道：「要我說，媽，這事兒還得怪你。

「這麼多年，我吃的穿的都是我爸出錢買的，我不為他好為誰好？

「再說了，你明明是個醫生，卻成天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我爸那可是要賺錢養家的啊！」

我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爸老家，房子拆遷？」

「什麼！」

兒子連忙看向宋宴。

宋宴有些慌張：「兒子，別聽你媽亂說，什麼拆遷，都沒有的事兒……」

我繼續說：

「看來你還不知道？這場手術，方蘭需要支付我三百萬。

「這些錢，就是你爸房子的拆遷款，整整三百萬。

「三百萬，他要是真把你兒子，會這麼一聲不吭地把錢花在外人身上？」

兒子難以置信：「爸，這是真的嗎？」

「別聽你媽瞎說！什麼三百萬，我怎麼不知道？」

宋宴雖然嘴硬，但兒子看他這副躲閃的態度，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爸你是不是瘋了？

「這些錢都可以買你孫女高中的學區房了！你怎麼想的，全花在外人身上？」

「這……給你蘭姨做手術的不是你媽嘛，錢都在她手裡，你問她要過來不就好了？」

見他們把算盤打在我身上，我連忙擺手：

「別想了，我跟你們可不是一家人。

「宋宴，我跟你早就離婚了。

「現在的我，也隻是個『外人』而已。」

7

方蘭手術結束後，我再次收到了好幾家醫院的邀請。

雖然隻是掛名，但我還是拒絕了。

我找了律師，起訴宋宴離婚時隱瞞婚內財產。

訴訟的結果很快就下來了，我們之前的夫妻共同財產重新進行分割。

房子的拆遷款，現在早就被我拿在手裡。

除此之外，宋宴還欠了我一大筆錢還不上。

他沒辦法，隻能去請求兒子的幫助。

兒子怒氣衝衝地打電話給我：「媽，都是一家人，幹嘛分得那麼清楚？

「那些錢現在也在你手裡了，你還想怎麼樣？

「差不多得了，為了這事兒，我們全家現在都雞犬不寧的。」

我當時正在查詢適合旅遊的地方，漫不經心地回復：

「一家人？你爸騙我把房子賣了的時候，可沒想過我和你們是一家人。

「轉告宋宴，該我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拿。」

掛斷電話後，我拿著那張環球旅行雙人票，找到了林晨。

「什麼？你要去旅遊？」

「是啊，為了家庭忙活了大半輩子，我這把老骨頭也想到出去走一走。」

「我上次抽獎抽到環球旅行雙人票，怎麼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原本我是打算和宋宴一起去的。

他得了老年痴呆症，記憶會慢慢模糊。

我原本想在他還能記事的時候，和他一起多走幾個地方，多留下一些回憶的。

林晨很驚喜：

「老姐妹，你終於想通了！

「你等著，我跟我女兒報備一下，要不然她又該嘮叨我了！」

就這樣，兩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我們的第一站就是冰島，那個宋宴說要帶方蘭追鯨的地方。

剛一下飛機，兒子卻打了個電話過來。

我沒接，過了一會兒，兒子又連續打了好幾個。

林晨被鈴聲鬧煩了，怒氣衝衝地接起電話：「吵什麼吵？臭小子，你不知道你媽跟我出來玩了嗎？」

林晨脾氣不好，兒子從小就有些怕她：

「林……林姨。

「你說我媽跟你一起出去玩了？你們在哪兒？」

林晨直接打了個視頻過去：

「看見沒，冰島！」

「什麼！媽，林姨，你們兩個老太太怎麼能自己跑去冰島呢？萬一家裡有什麼事兒……」

「閉嘴吧你，」我白了他一眼，「怎麼你爸跟你蘭姨能來，我跟林晨就不能來了？

「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這就叫雙標。」

這段日子我一直不接兒子電話，他也有些著急：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家裡真出事了！」

「出事了想起我來了？」

「媽，你別跟我鬧了，行不行！」

我別過臉，林晨罵他：「有話快說！」

「爸得老年痴呆症了！」

「哦。」

我的反應平淡。

兒子很震驚：

「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事兒？」

「知道啊，」我漫不經心地說，「診斷單就是我拿回來的，放在衣櫃最底下的抽屜裡。」

電話那邊，兒子的聲音顯得咬牙切齒：

「爸都這樣了，你一點兒都不關心嗎？」

「關心？這話你不應該跟我說，應該跟你的蘭姨去說。」

「我跟你爸早離婚了，他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見我對此絲毫不關心，兒子的表情十分難看。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媽，我實話跟你說了吧！

「蘭姨手術後恢復好了，嘴上說著感謝我和我爸，要跟我爸湊對，以後好照顧他。

「可她一知道我爸得了老年痴呆後，悄悄地就跑了！現在我們都找不到她在哪！

「媽，你聽我一句勸，快點回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老婆都有工作，還要照顧你孫女，爸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怎麼照顧得了啊？」

我恍然大悟：

「所以你專程打這個電話，目的就是為了要讓我回去給你爸當保姆？」

「什麼保姆，說得多難聽啊！

「你是我爸的老婆，你照顧他一下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再也聽不下去，對著手機怒罵：

「什麼天經地義，我呸！

「我告訴你，跟你爸早就離婚了！

「我在冰島好玩著呢！你要是再敢打電話來煩我們，小心我對你也不客氣！」

兒子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吼他，一時間有些愣了。

他很快回過神來：「媽，你真的不打算回來？

「我為了照顧爸，都累成這樣了，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他倒是學會來跟我打感情牌了。

我皺眉：「從小到大，我不是沒疼過你。

「可是我疼你的結果是什麼？這麼多年來，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向著你爸。

「你爸這些年成天跟方蘭鬼混在一起，你不制止就算了，還幫著他們來騙我。

「你自己說，你做兒子做到這個份上，值得我去心疼嗎？」

說罷，我就把電話掛斷。

林晨大笑：「這麼多年，你總算硬氣了一回了！」

在那之後，兒子又給我打過很多次電話，全都被我掛斷。

這樣的次數多了，兒子也受不了，發來一條短信。

【媽，你要是一直這樣，那咱倆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要是不回來，我就跟你斷絕關系，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笑了。

這樣吃裡爬外的兒子，難道他以為我會想要？

我當即回復了他：【好！】

【這可是你說的，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提供任何支持，而你，也不用付我赡養費！】

【從此以後，我不是你媽，你也不再是我兒子！】

8

和林晨的環球之旅結束後，我回到家鄉，自己買了一套二手房。

房子在一個老小區，有一扇很亮堂的窗戶。

往外看去，就能看見四季常綠的樹木。

和兒子斷絕關系後，我就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一開始他還沒什麼反應，可時間一長，他就開始想方設法地聯系我。

【媽，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跟你說斷絕關系是開玩笑的, 你不會當真了吧？】

【爸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 也不在乎我了嗎？】

【媽, 你就算不在乎我和爸，回來看看你孫女吧，她一直吵著要見你……】

【爸的情況越來越差了, 上一秒還在吃飯，下一秒就不記得自己在幹什麼了。】

【我還有女兒和工作，我不能被爸拖累啊……】

這些消息, 我一條都沒回。

我現在過得很好, 白天就和林晨約著一起去廣場上，跟其他老太太們跳跳舞。

跳累了, 就自己做點飯。

我還養了一隻小狗，每天早上都牽著他四處走走。

時間久了，我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日子無趣, 幹脆時不時地到附近的養老院去坐坐。

隻是我沒想到，我會在養老院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宴。

「老宋頭怎麼會在這？」

和我一道來的林晨看著前面那個呆呆坐著的身影, 有些疑惑。

旁邊的工作人員問：「老婆婆, 你們認識那個老人嗎？」

林晨連忙搖頭。

工作人員看起來有些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麼。

「他怎麼會在這兒？」我問。

「唉……說起來造孽啊！

「那個老人是他兒子送過來的, 來了好久啦，他兒子一直沒來看過他。」

我說：「他是老年痴呆症吧。」

「是啊, 一開始還清醒一點，還能跟大家吹吹牛聊聊天。

「現在不行了，就連吃飯都不記得。」

「他家裡沒什麼人來照顧他嗎？」

「來什麼呀，聽說這個老頭, 一把年紀了還跟外面的人混在一起。

「他老婆就是受不了這個才跟她離婚的。

「他那個兒子也是，剛來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一直在罵罵咧咧的, 甚至還要跟他動手呢！

「聽說他兒子要移民了，以後會不會來也不知道。

「要是他兒子不繼續繳費, 恐怕他在我們這裡也待不下去了……」

我無言。

我和林晨臨走之前, 又去看了宋宴一眼。

他保持著跟剛才一樣的姿勢，坐在原位, 一點兒也沒挪動。

我站在他面前, 他滿臉茫然地看著我。

「宋宴, 你還記得我嗎？」

宋宴抬起一隻手：

「你……

「你是……」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 吐字清晰都變成一件很困難的事。

最終，他那隻手垂了下去。

宋宴沒能認出我來。

和林晨回去的路上，她問我：

「看見宋宴變成這個樣子, 你會不會有點難過？

「你不生氣嗎？」

「（「」「他當初這麼對你，你可別看他可憐，又要跑回去照顧他。」

我搖搖頭：

「怎麼可能呢？

「我從認字起就知道一個詞叫『破鏡重圓』。

「可是, 鏡子碎了就碎了，就算修補起來，上面也還是會有裂縫。

「我和宋宴這輩子，就這樣吧。」

林晨了然：

「更何況, 我現在可是個有點小錢的小老太婆。」

我從包裡拿出兩張票：

「怎麼樣林晨，環球旅行還去不去？」

「當然去！不過，我得先打電話給我女兒報備一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