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邱凡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你跟沅沅她爹不是重逢了嗎?怎麼這種關鍵時候,他人又不見了?」

重逢……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曾經撒過的謊。

那時我剛來徐州,遇見許多刁難,身上也沒幾個錢,連個住處也沒有。有天餓到快要暈倒,是邱凡把我帶進他的醫館,給了我吃的。

他問我孩子爹怎麼不在。

我越想越委屈,眼淚啪啪直掉,可又不能說實話。

當時北方正逢旱災,邱凡就猜我和孩子爹是不是在逃亡路上走散了。

我當時也想不到別的原因,就點點頭,順著邱凡的話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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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凡心疼我是個可憐人,於是幫忙租下他隔壁的小院給我住,說錢可以慢慢還。

生下沅沅的那個月,邱凡更是忙前忙後。

所以一出月子,我就趕緊支了個小攤賣糖水。當初和娘在外面過日子,我們娘倆就是靠這個過活。

想到娘……

我深吸一口氣,就此打住。

大概是我臉色實在不好,邱凡擔心道:「蓉娘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搖搖頭,回答他前面的問題:「他去辦事了。」

「還會回來嗎?」邱凡有些緊張的樣子。

「不知道。」

我如實答完,邱凡又好像松了口氣。

他看了眼天邊的月亮:「時辰不早了,蓉娘你趕緊休息,我來守著火就行。」

「一起吧。」

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我就沒了困意。

明明已經五年沒見到她,可是每每想起,心口還是會像被針扎一樣。

我實在想不通,原本視我如珍寶的娘親回府之後怎麼會變得那麼狠心。

一夜無眠,翌日天剛翻出魚肚白,我和邱凡就駕車前往下一個地方。

到了鎮上,我們找了家客棧吃東西,打算在這兒歇一晚再啟程。

兩個孩子很高興,幾下吃完就要去外面街上溜達。

我和邱凡對視一眼,無奈跟上。

路過一個賣發飾的小攤,攤主笑吟吟來了句:「郎君,給你娘子買根簪子吧!」

我尷尬地擺擺手,想告訴攤主誤會了。

邱凡卻快我一步,挑了根桃花木簪插在我的發髻上,還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我也是念過書的,自然清楚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當即就取下來還給了攤主。

不料邱凡又說:「抱歉,我家娘子害羞了。這簪子多少錢,我買了。」

我不明白邱凡為什麼要這麼做,立馬就問了他。

邱凡小聲道:「孤男寡女走在一起,容易遭人闲話,得委屈蓉娘和我假扮夫妻了。」

「既如此,那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見我生氣,邱凡忙不迭賠不是,說是他考慮不周。

即便我清楚邱凡是什麼樣的人,但心裡還是會硌硬,晚飯吃了沒兩口就回了房間。

哄沅沅睡下後,我覺得有些餓,打算下樓看看有什麼吃的。

剛一推門,我就和邱凡打了個照面。

他端著吃的,有些尷尬地揚起嘴角:「夜深了,大家都歇了。這是我去廚房做的,蓉娘若是不嫌棄,可以吃兩口墊墊肚子。」

邱凡邁腿的時候有些僵硬,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我心下嘆了口氣,側身讓他進來。

邱凡放下飯菜,有些拘謹地坐在我對面:「蓉娘,今日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往後我們就以兄妹相稱,如何?」

邱凡大我三歲,我早已視他為兄長。

接下來以兄妹相稱,是再好不過。

「那小妹在這兒以茶代酒,敬兄長一杯,接下來還要麻煩兄長多加照拂。」

我倒了兩杯茶,邱凡捏著茶盞,遲遲未與我相碰。

我也不強求,自己先喝了。

茶杯擱回桌上的剎那間,邱凡像是下定什麼決心,猛地把茶一飲而盡:「妹子放心,為兄一定照顧好你和沅沅。」

8

天亮之後,我們駕著馬車繼續趕路,在一家茶攤休息解渴時,聽見周圍有人說:

「徐州自古以來屬兵家必爭之地,皇帝能把這麼重要的地方給九王爺做封地,可見他很看重這個兒子。九王爺本來前途無量,可惜娶了個魅惑公爹的狐媚子王妃。」

話落,不少男人出聲附和,紛紛罵九王妃紅顏禍水。

他們是不是忘了在皇權面前,眾生皆如蝼蟻。

帝王一句話定生S,豈容他人拒絕?

一些人的話逐漸下流,不堪入耳,我捂住沅沅耳朵,準備帶她回馬車上。

走了沒兩步,聽見有人提及沈弋,我又鬼使神差停了下來。

「咱們這位陛下自打登基以來就縱情聲色,霸佔前朝後妃,搶奪臣妻,強娶兒媳,但凡不要臉的事,他都幹了個遍,實打實的昏君一個!即便如此,人家也能穩坐皇位,你們可知為何?

「東廠提督沈弋,他是皇帝手裡最鋒利的劍,不用皇帝開口吩咐,就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好。此人聰明沒野心,皇帝極為喜愛,如今已有權傾朝野之勢。」

「宦官專政的例子可不少,皇帝憑什麼確認沈弋沒野心?」

「諸位可還記得當年的樊籠之爭?」

皇帝為了選出心腹,搞的一場惡趣味競爭。

先把一群人按十個一組分別關進籠子。

每個籠子隻會有一個幸存者。

活下來的這個人將進入下一輪。

這輪的要求是「不準反抗」。

前一輪是皇帝想看哪些人夠狠,第二輪則是想看哪些人夠聽話。

籠子裡爬滿蛇蟲鼠蟻,沒有皇帝的命令,不能有動作。

一大半的人剛進去就受不了,轉眼就剩寥寥幾人。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隻剩一人還清醒站著。

皇帝問他怕不怕。

他回答怕。

接著皇帝讓他把蛇咬S。

他沒有絲毫猶豫,掐住蛇的七寸,一口咬下蛇頭。

這人便是沈弋。

我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年我娘被接回國公府,從外室變為妾室。

也是從那時起,娘開始罵我沒用,總說我怎麼不是個兒子,好讓她早早享福。

「娘親,你怎麼了?」

沅沅拉住我的手。

我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邱凡也走了出來:「樊籠之爭確實是越想越惡心,我們走吧。」

幾日過後,徐州打起來了。

沈弋率軍鎮壓九王爺,聽聞他本意是安撫勸誡,希望九王爺能回頭是岸。

但九王爺一心隻想反他老子,還差一點S了沈弋。

不到一天,動亂就被平定。

現在我可以想想接下來該在哪兒安家了。

本來打算吃午飯的時候問問邱凡意見,不料他出去一趟回來,魂不守舍。

「你怎麼了?」

「天太熱,有點不舒服。」邱凡勉強笑了笑,埋頭吃飯。

「慢點吃,還有菜在鍋裡呢。」

趕路遇見暴雨,幸好遇見這位奶奶讓我們借住在她家,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邱凡幾口吃完白米飯,對奶奶說:「這幾日打擾您了,趁沒下雨,我們待會兒就走。」

我怔住,昨天不是說要留下幫奶奶把羊圈修好再走嗎?

奶奶頷首:「也好,你們趁雨停了接著趕路。羊圈就等我兒子回來修,反正他明天就到家了。」

一頓飯過後,又匆匆踏上行程。

走到村口時,看見一個老婆子抱著自己孫子哭得撕心裂肺。

「苦命的寶兒啊!你爹S得早,現在你娘又不要你,跑去找她以前那個夫君了!

「寶兒,你可得記好了,你娘就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往後咱家隻有我和你,她要還敢回來,打斷她的腿!」

「小植哥,他和你長得好像啊!」沅沅突然扭頭對邱植說。

邱植剛要探頭出去看,被邱凡大喝一聲:「坐好!」

這是我頭一次見邱凡動這麼大的氣。

馬車飛快駛離村子,邱凡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馬車停在一個沒人的地方,他白著臉,嗫喏著唇,不敢看我的眼睛。

「蓉娘……」

我隱隱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

「你說。」

「我想……回一趟徐州。」

「好。」

9

隔老遠,我就看見邱凡家門外有個女人蹲坐著。她雙目通紅,神情悽楚。

馬車剛停穩,邱植就朝女人奔去:「娘!」

邱凡試圖阻止這種孩子對母親的本能反應,顯然是沒有成功。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嘴唇動了幾次也沒能說出口。

「舟車勞頓,我先帶沅沅回家休息。」

「好。」

邱凡頗為艱難地應了一聲,才邁開腿回家。

沅沅趴在我的肩頭,小聲道:「所以小植哥其實是邱大夫的兒子,對嗎?」

「應該吧。」

「那他為什麼要撒謊呢?」

「興許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

回到自家,關上院門,耳邊突然冒出陰惻惻的這麼兩個字,嚇得我心頭一跳。

沅沅卻很高興,下意識伸手求抱抱:「爹爹!」

沈弋陰沉的臉色緩和了些,他接過沅沅放到阿昭懷裡:「爹爹給你帶了許多有趣的東西,讓阿昭哥哥帶你去玩,爹爹有話跟你娘親說。」

「有話好好說,爹爹不許欺負娘親!」

一段時間不見,這孩子對沈弋的思念遠遠超過了先前的厭惡,都叫上爹爹了。

「好,都聽沅沅的。」

沅沅一走,沈弋立馬沉下臉,毫不留情掐住我的臉,狠狠吻,不對,應該是咬在我的嘴上。

直到有了血腥味,沈弋才肯放開。

他喘著粗氣:「不是說等我回來嗎?」

「我可沒答應你!」

我使勁推開沈弋,和他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沈弋笑了,鮮血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分外妖冶。

他漆黑的眼瞳牢牢將我鎖住:

「邱凡酒後亂性,強行要了自己表妹。事後不想負責,說他此生隻娶心愛之人,結果遭爹娘鞭打一頓扔進祠堂關了三天三夜。

「過後不得已與表妹成親,過著貌合神離的日子,爹娘一去世,他就迫不及待想和離。

「人家不願,他就帶著兒子一聲不吭跑了。

「之後他那表妹被娘家叫回去,強行改嫁,又生了一子。

「這些年,他沒回去看過人家一次,也沒給過人家一文錢。人倒是惦記著他,聽說徐州出事,立馬趕了過來。

「蓉娘,現在你還覺得你的邱大夫是好人嗎?」

沈弋一步步朝我逼近。

我退無可退,隻能被他掐住腰肢,帶進懷中。

沈弋埋首在我頸側摩挲:「蓉娘,你喜歡他是嗎?」

「我隻拿他當兄長!」

「你若喜歡,我不介意為民除害。」

「沈弋!」

「本想好好跟你商量回京城的事,這下不用了。」

話音未落,脖頸一陣劇痛。

沈弋把我劈暈,強行帶回了京城。

再次睜眼時,四周布置得喜氣洋洋,明顯是婚房。

低頭一看,自己穿著極為貴重講究的嫁衣。

沅沅從桌邊跑來,笑彎了眼:「娘親,今天是你和爹爹成親的日子哦。」

婚姻大事,憑什麼由他沈弋一個人做主?

我要去告訴沈弋,我不嫁!

這時,門從外面打開,一張久違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謝婉儀笑容可掬地跨過門檻,對上我恨不能吃人的目光。

「妹妹,好久不見。」

語氣溫和,仿佛我們還如從前那般親昵。

10

謝婉儀是國公府嫡女,她十分厭惡我娘,可卻待我極好。

起初我也是有提防之心的,直到謝婉儀帶我出席一場宴會,旁人揶揄她竟和庶女做姊妹,她當即反駁回去:「你娘不也是庶女出身?有本事和你娘斷絕關系啊!」

從那以後,我便真心拿謝婉儀當姐姐。

可在我及笄那日,謝婉儀將我灌醉,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你娘一個賣糖水的能做國公府妾室,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就該跪在佛前日日感恩戴德!

「可她不知足,仗著自己有兒子,我娘沒有,在府裡作威作福,根本沒把我娘放在眼裡!

「如今還打算讓你和琅琊王氏的小公子說親,真是可笑至極!

「她不就想借你攀高枝漲地位,好取代我娘嗎?真以為我爹寵妾滅妻,她就能為所欲為了是嗎?

「我倒要看看,把你毀了,她還能不能把你嫁去琅琊王氏!」

謝婉儀笑得癲狂:「你該不會以為我真拿你當妹妹吧?傻子,我從一開始就隻想拿你去報復你娘!你沒發現嗎?我們關系越好,你娘就越生氣。她越生氣,我就越高興!」

從前娘隻會在人後對我冷臉,在人前還是愛女兒的好母親模樣。

和謝婉儀走近後,娘會直接把對我的厭惡擺在臉上,不管旁邊有沒有人。

謝婉儀認為這是報復,我卻不這麼覺得。

因為娘她本來就不喜歡我。

我的平靜激怒了謝婉儀,她用兩隻手掐住我,似要將我掐S才甘心。

忽然,謝婉儀松開手:「可惜了,你是個啞巴。不然我就能讓大家聽見你在床上有多放蕩。」

意識到謝婉儀要做什麼,我拼命掙扎。

謝婉儀命人將我摁住,給我灌下一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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