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賀姐，你們公司還招人嗎？」

我安慰對方兩句，告訴她我目前沒有開公司，大家隻是以合作的形式辦了工作室。

 

接著向她介紹了目前的工作模式：

 

除了我建的主賬號外，大家也各自建了個人賬號，把靈光一閃的創意記錄下來，摸索自己的創作風格。

 

和朱可馨不同的是，我們主賬號的視頻收益按勞分配，在視頻發布前就會衡量好大家的投入比例，一致同意後再投稿創收。

 

那邊的老員工憤憤不平：

 

「齊總到現在都還是發S工資，沒有創作激勵制度！

 

「她也不許我們建個人號，害怕員工分走主賬號流量……

 

「她是不是覺得，隻要進了公司，就得把每一滴腦漿都貢獻給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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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盡快準備簡歷，來我這兒也行，去其他更好的地方也行，總之別被耗S在公司。

 

再看朱可馨的賬號，她已經放棄打工人系列，轉去拍其他不溫不火的舒適區段子了。

 

7

 

我的賬號越來越火，朱可馨卻一直在掉粉。

 

為了維持自己的高收益，她開始裁員，搞得怨聲載道，視頻裡的常駐面孔也消失了。

 

那些離開的老員工，有的轉行，有的自立門戶；更多的，來了我這裡。

 

而來我這裡的一位商務，帶來了我們期盼已久的商單——

 

以前隻和大體量賬號合作的公司，由於和這位商務合作已久、互相信賴，竟然向我們這個才成立不久的工作室，拋出了橄欖枝！

 

我們靠一個單子展示了實力，把這位甲方牢牢抓住，讓它變成了我們的固定合作伙伴。

 

朱可馨聽說後氣得發瘋，S上門來找我要個說法。

 

但這隻是正常的商業接洽，我們沒有任何違法違規的操作。

 

她恨恨地盯著我：

 

「你到底用了什麼詭計，讓他們心甘情願跟著你工作？

 

「我難道……比你差嗎？」

 

工作室有人朝她吹口哨：

 

「齊總，在曉策姐這裡可以雙休哦！」

 

更有人挑釁她：「你要不要來？我看你最近黑眼圈可重，沒休息好吧？」

 

朱可馨沉默片刻，低聲道：

 

「一群叛徒。」

 

她看著我，臉上掛起志在必得的笑：

 

「我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呢，搞半天，就用『雙休』這種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啊？

 

「你們這麼喜歡休息，還出來賺什麼錢？

 

「出來奮鬥，卻連吃苦的覺悟都沒有，不如回家躺著去吧！」

 

說完她摔門就走，不顧屋子裡掀翻房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都什麼年代了，她還在用這套話術啊？」之前飾演老板娘的阿花一邊笑一邊抹眼淚，「我在她公司幹了三年，她的話竟然連標點都不變一下！」

 

我拍拍手：「同志們，今天的工作如果提前做完，我們就提前下班哦！」

 

大家歡呼起來，討論一陣後開始碼字，鍵盤聲響成一片。

 

看著朱可馨遠去的背影，我很好奇，在這樣的重壓下，她的公司還能支撐多久？

 

8

 

我沒想到，朱可馨下一個開掉的，會是財務小唐——

 

她明明對工作十分盡心。

 

小唐被裁後，自己開了家飯店，請我們一幫老同事去吃。

 

我很好奇：「她把你開掉了，公司的賬誰來管？」

 

小唐翻翻聊天記錄：「聽說是她的助理兼任了財務工作，一人打兩份工。」

 

「那工資漲了嗎？」

 

「哪能啊！」小唐一甩手，「加班都快把人加廢了也不願意招人，說是為了『降本增效』！」

 

我隱隱有股眩暈感，心想朱可馨怕不是想錢想瘋了……

 

天S的，她明明不缺錢啊！

 

為什麼這麼貪，非得把身邊每個人的油水榨幹淨不可？

 

大家一起吃著飯，吐槽過量加班對身體的危害：

 

長期盯著電腦，眼睛幹澀；

 

經常打字劃拉手機，喜提腱鞘炎；

 

久坐不動，頸椎和腰椎都很突出；

 

工資少壓力大，喜歡吃高油高糖，脂肪肝也沒躲過……

 

阿花拉著小唐憤憤道：「錢沒掙到多少，愣是折騰出了一身病！」

 

小唐垂頭，小聲說：「不過，有工作就挺好了……現在多少人找不到工作呢……」

 

阿花戳了下她腦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你猜大家為什麼找不到工作？因為原本該兩個人幹的活兒，全壓給一個人了！

 

「沒工作的那個很難，有工作的那個也難，隻有無良老板省了錢！」

 

小唐愣了片刻，接著神色堅定下來：

 

「嗯，被裁不是因為我沒幹好……

 

「現在自己單幹，我一樣能幹出一番事業，還不用受她壓榨！」

 

大家一起碰了杯，我吃著新鮮又美味的小菜，慢慢浮起笑意。

 

對工作負責認真的小唐，開起店來一點兒也不含糊。

 

朱可馨那樣的人都能大富大貴，小唐又有什麼理由做不到安居樂業呢？

 

9

 

安靜了沒幾天，又出事兒了。

 

「曉策姐，你快看！」

 

阿花慌慌張張地衝到我桌邊，指著手機上一個網頁：

 

「朱可馨她在這個回答裡抹黑你！」

 

她把鏈接轉發到群裡，我定睛一看：

 

【如何看待千萬級網紅朱可馨在核心編劇出走後，流量越來越差？】

 

被頂到最前面的是朱可馨本人的回答：

 

「謝邀，人在公司，剛拍完新段子。

 

「某些人就算自詡為『核心編劇』又怎樣，除了舊東家的『打工人』系列外，還有什麼新作嗎？」

 

接著她開始顛倒是非，不遺餘力地抹黑我：

 

我早就擬好的辭呈，被說成出事後的臨陣脫逃；

 

自願轉來我這裡的同事，被罵成竊取了商業機密的叛徒；

 

我們走合規途徑接洽到的商單，也被說是惡意競爭，背後耍詐……

 

總之，一切都是我的錯——從劇集質量下降，到公司招聘被噴，最近朱可馨賬號的所有惡評，都被推到了我頭上。

 

我還沒來得及生氣，同事們已經躍躍欲試，一個個摩拳擦掌：

 

「別以為隻有她會說話，我們都是啞巴！

 

「咱還得謝謝她親自下場，帶來這麼大流量呢~」

 

我不由得啞然失笑：

 

面對突發事件，大家比我想得還要有應變能力。

 

「好，」我拍拍手，「我們發揮工作室賬號多的優勢——」

 

「來大幹一場吧！」

 

10

 

有法律背景的小邢最新開炮，錘S了朱可馨的行為不遵守勞動法：

 

給正式員工的工資踩著最低工資標準線也就罷了，還不繳納社保；所謂的加班費連影子都沒見到，現在更是被實錘周周單休。

 

「核心編劇賀曉策早已離職，難道現在的違法行為，也是她指使朱可馨做的嗎？」小邢在視頻結尾發出靈魂一問，留給了廣大網友無數遐想空間。

 

接下來上場的是商務。

 

她條理清晰，闡述了近期許多甲方公司向我們工作室投放商單的原因：

 

「第一， 我們工作室的更新頻率較高，不隻主賬號產出不斷，各個活躍的成員賬號也能起到轉發、推廣的輔助作用，傳播面很大。

 

「第二，我們的視頻質量很高，這得益於公司的收入分配合理。在寬松的創作環境裡，大家群策群力，靈感源源不斷。不像在某公司，寫段子沒有激勵，工作時間也特別長，許多人都有創意枯竭的煩惱。」

 

她特地把「某公司」三個字咬得很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內涵誰。

 

「第三，我們工作室按最高比例足額繳納五險一金，堅持雙休——」

 

她調皮地眨眨眼：

 

「和我們合作，沒有法律風險。

 

「以上就是我們接到很多商單的原因。沒有什麼惡性競爭、商業秘辛。我們隻是單純地實力很強，就這麼簡單！」

 

這兩個視頻一出，朱可馨剛剛回暖的口碑，又有了被踩下去的趨勢。

 

而下一個視頻，更不啻於向輿論場投放重磅炸彈——

 

阿花拉著被開掉的財務小唐，一起出了個視頻！

 

11

 

飾演老板娘的阿花是觀眾的熟面孔，她的個人號現在累積了不少粉絲，影響力很大。

 

在回應朱可馨的那個視頻裡，她一上來就甩出了王炸：

 

體檢報告！

 

她拿出兩份體檢報告做對比：一份是在朱可馨那裡工作時的，另一份是現在的。

 

第一份體檢報告上，年方二十六的阿花，檢出了一堆毛病。

 

她指著報告結果一條條解釋：

 

「乳腺結節大家都知道，一般是因為情緒不好導致的。我進公司前一個都沒有，進公司三年，每年多長一個。

 

「前公司的工作氛圍不太好，再加上工資和工作量、效益都沒關系，每月到手都是那麼一點點，我就老生悶氣。」

 

彈幕裡【哈哈哈哈】笑成一片，問她幹嗎和自己過不去，不應該和老板生氣嗎？

 

也有共情阿花的網友留言：【和我很像。】【我也長了。】

 

「接下來是輕度脂肪肝，高尿酸。」阿花撓撓頭，「加班時間太長了，經常點高油高鹽的外賣，吃得不健康，也沒時間鍛煉……除了這些，我當時血壓臨界，血糖也偏高。」

 

最後就是大家都熟悉的腰肌勞損，她長嘆口氣：

 

「下一步就是椎間盤突出咯。」

 

而緊接著展示的，是她這周去做的體檢報告。

 

現在她的血壓血糖都正常，輕度脂肪肝消失，結節沒有再變大。

 

至於尿酸和勞損，都有一定程度的減輕。

 

兩相對比，區別明顯。

 

阿花一錘定音：

 

「為什麼我離職幾個月身體就好了很多？

 

「原因就是朱可馨最看不上，也最不屑一顧的——

 

「雙休。」

 

彈幕一下子炸了，把阿花的臉擋了個嚴實，但她的話擲地有聲：

 

「八小時工作制和雙休, 能保障勞動者最基本的身體健康。

 

「沒有健康的身體, 何談奮鬥, 何談幸福的未來？

 

「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們如何關心親友？沒有自己的時間，我們如何娛樂、消費？

 

「朱可馨最看不上的雙休, 最嗤之以鼻的按時下班，就是有這麼重要！」

 

緊接著小唐出鏡，阿花用字幕標注了她的身份：某司前財務負責人。

 

小唐大致講述了自己被辭退的經歷, 以及這些天心裡的內耗：

 

「我無數次懷疑, 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是不是我學歷不夠高, 工作能力太差？

 

「可是所有和我對接、合作過的同事, 都說我辦事利索，能力強。公司財務交到我一個人手上，從來沒出過工作紕漏。

 

「——我真的不明白, 自己為什麼會被裁員？為什麼被裁的，非得是我？」

 

說到最後，她隱隱有了哭腔。

 

可很快小唐穩住情緒, 調整過來：

 

「後來我回想自己的工作經歷，慢慢明白過來, 老板裁掉我，是因為她想優先保住自己的收入, 就這麼簡單。

 

「在公司收入鼎盛時期, 所有員工都沒有漲薪，老板一個人的月收入卻能過千萬……

 

「這合理嗎？如果按照勞動來分配，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公司的合作創始人、核心編劇, 甚至拿不到任何公司的股份。

 

「甭管戲裡什麼樣兒，戲外就是僱佣關系。咱們是開公司，不是做慈善，開公司就是要賺錢的！」

 

「是—」小唐和阿花在視頻的末尾留下一段文字：

 

【腳踏實地的勞動者, 應當拿到與自己勞動相匹配的收入。

 

【在嚴寒時，貪斂柴火、驅逐同伴的人, 最終會被凍斃於風雪。

 

【而願意分享、團結起來抵御嚴寒的人, 會等到下一次暖陽。】

 

12

 

朱可馨在評論區現身，嘲諷道：

 

【太天真了。

 

【你不壓著幹活兒, 還給雙休, 員工都去劃水摸魚了！】

 

阿花毫不客氣地回嗆：

 

【你以為把員工壓在那裡湊時長，工作效率就能高起來嗎？

 

【如何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又快又好地完成工作，才是領導者該做的事！

 

【看起來，你似乎不適合做個領導者啊！】

 

接著，她又給我們工作室打廣告：【我們工作室氛圍好, 效益高, 之後試行上四休三，歡迎有能力或相關經驗的朋友來投簡歷哦！】

 

這條評論被點到最高贊，和朱可馨的那條評論平分秋色——

 

隻不過, 朱可馨那條是因為罵的人太多, 才被頂上來的。

 

在我出手前，這次風波就過去了。

 

工作室新開了好幾個系列，大家幹勁十足，不斷產出高質量的視頻。

 

而朱可馨那邊似乎痛定思痛, 發了個公告：

 

全司工資上漲；

 

全員繳納社保；

 

加班一定給工資。

 

我微微一笑，迅速構思了新的視頻腳本：

 

《無良老板良心發現？》

 

——不是她主動變好的。

 

是因為，我們來過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