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將軍瞳孔片刻迷惘,對外喊:「天天生病,晦氣。病S都不要再來喊我。」
他重新抱住郡主:「是我有愧於你,等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就把宋枝休了。」
郡主眼珠黑亮,笑了起來,本就昳麗的五官更加明豔惑人。
「當真?」
「當然,讓我看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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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天天黏在一起。
郡主要外邦進貢的骡子黛,這隻有後宮嫔妃有,沈將軍厚著臉皮進宮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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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說想要琳琅閣最貴的頭面,繡雲閣最華美的衣裳,將軍二話沒說買了下來。
連最南邊的水果都讓人加急送來,日夜不停跑S幾匹快馬。
郡主臉上天天掛著笑,整個人像浸在蜜罐裡。
要想毒性深入骨髓,就該讓郡主經歷大喜,再來大悲。
窗臺的西域曼陀羅花期結束,快凋零了。
最後一瓣花凋落的時候,正是新歲。
府裡充斥著喜慶的氣息,桌面上有壓歲果子、膾魚、麻辣兔、蟹釀橙。
無人在意偏院的宋枝,快要S了。
趁著郡主去換衣裳,我提醒道:「將軍,不請宋夫人一起來嗎?」
沈將軍神情恍惚一瞬,點點頭:「來人,喊枝枝過來一起用膳。」
下人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昨晚有人來通傳宋枝重病要請大夫,將軍呵斥著,說請大夫的錢不如多買幾套頭面送郡主。
沒多久,下人稟告,宋枝病得下不了床。
沈將軍雙眉不自覺收緊,開口:「還不快請大夫去看!」
他的貼身侍衛跑了出去。
郡主換完衣裳回來了,像平常那樣靠著他的肩,給他夾菜,同他闲聊。
隻是沈將軍微微側身,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往宋枝院子的方向看去。
「阿懷,不是說要送我東西嗎?是什麼?」
沈將軍夾菜的手一僵,面色幾分猶豫。
郡主白皙的手在他身上亂摸,從他懷裡拿出個玉镯。
質地細膩,像是汪碧泉。
郡主開心地往手上套,被將軍制止。
「你已經有那麼多首飾了,這個給枝枝吧。」
郡主已經很久沒從他口中聽見這個名字了,表情立馬變了。
這些天被寵的,她驕橫地把手镯戴上:「我就要這個。」
將軍有一剎那愣住:「你怎麼變得如此蠻橫。」
「枝枝她生病,你讓著她點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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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氣地把镯子摔在地上。
「我就是不讓怎麼了?你說過隻愛我一人。娶了她進門還要送她禮物!」
沈將軍像是看陌生人:「我說過她隻是我妹妹。」
「你摔的這镯子,抵得上北地將士們一年的口糧。你怎麼如此不懂事?」
郡主還在大聲嚷嚷,像是個市井潑婦,沒注意到將軍看她的眼神帶著失望。
沈將軍飯也沒吃就走了,去了宋枝那。
當天晚上,京城所有大夫,包括宮裡的御醫都被請到沈府。
燈火通明,一副藥沈將軍煎到了早上。
有了千年人參、玉髓芝、陰凝草,宋枝病情好了許多,穩定下來。
新歲後,皇帝舉辦家宴,邀沈將軍過去。
郡主起了大早,拿出壓箱底的頭面和衣裳,打扮好在府門口等著。
沈將軍年前說過,待到家宴就像皇帝提出休棄宋枝。
這一天,郡主期盼很久了。
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在風的裹挾下肆意飛舞,像是無數隻冰冷的小箭,射向暴露在風雪中的人。
半柱香過去,沈將軍摟著宋枝出現了。
將軍面色愧疚。
「宋貴妃說想見枝枝。」
家宴都是帶著正妃去的。
宋貴妃是宋枝的嫡姐,大概知道她過得不好,出這招給她撐腰。
郡主被寵的無法無天,一把推開宋枝:
「你個賤人,盡會些狐媚術。」
宋枝退後幾步,險些摔倒。
將軍大怒:「你的教養呢!你母親就是如此教你的!」
「此事已定,來人,送夫人回房。」
郡主被架著離開。
她的房間已經不向過去那麼暖,炭火少了很多。
也不再是無煙的銀絲碳,而是被換上了普通炭火。
點燃的時候,嗆人的很。
我拿出手爐遞給她,擠出兩滴淚。
「夫人……宋枝那賤人!」
「將軍怕她咳疾發作,銀絲碳全送她房裡了。」
「苦了夫人了。」
郡主在氣頭上,一聽這話氣得發抖,雙目通紅,手緊緊攥著手爐。
細看之下,因為太過用力,她掌心的皮膚沁出一層血紅。
我勾了勾唇,就快了。
郡主踢翻炭火,徑直去了宋枝的院子,把銀絲碳全都搶過來。
還讓人把她的被褥,衣服,全扔進池塘去。
「阿蘭,你覺得這做法如何?」
我低著頭,添上幾把火。
「將軍會不會生氣……要不夫人忍忍吧。」
「我們送些首飾給宋枝,這樣她得寵也不會刁難夫人。」
一個響亮的耳光飛來,扇的我右臉火辣辣的疼。
「你住嘴!」
「宋枝,我讓她冷S在這個冬天。」
她囑咐下去,不準給炭火、吃食,還有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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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回府後,第一時間來找郡主。
「休棄一事,有待商榷。」
「枝枝身子差,皇上的意思是抬為平妻。」
原先的休棄改為抬平妻。
郡主氣急攻心,不斷咳嗽。
一頭青絲,落下好多。
她牽強道:「阿懷,我能體諒。隻是我最近身子也不好,能不能多陪陪我。」
她仰起頭,兩行清淚滑落。
我知道她在阻止將軍去看宋枝。
府裡大小事,都是郡主在管,隻要將軍不發現,宋枝真的會S在這個冬天。
開始兩三天,將軍耐著性子陪。
等到第五天,沈將軍坐不住了:
「用完膳,我們一起去看看枝枝吧,這些天也不知道她病情如何了。」
郡主笑容一僵,應下。
兩人出門時,郡主扶著門框倒了下去。
大夫來了,說是風寒。
這下將軍不走了,我隻好趁著他聽大夫說話,有意無意引導他。
今夜他照顧完郡主,去了宋枝院裡。
那裡冷得人發顫,一片蕭瑟。
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不知道是幾天前的了。
宋枝面色蒼白,呼吸微弱。
她的貼身丫鬟看見將軍像看見救世主,頭磕出了血,求一碗熱湯和一床暖和的被褥。
沈將軍蒼勁的手扣住門,微微發抖,喑啞著嗓音:「枝枝……」
宋枝被接到沈將軍的房間,同吃同住。
府裡大小事務不再由郡主掌管,等到宋枝痊愈,由她執掌中饋。
至於郡主……
沈將軍發了火,宋枝受到什麼待遇,郡主現在就受到什麼待遇,一下從雲端跌入塵埃……
郡主院子被鎖了起來,隻有送飯的時候才打開。
剛被關的一兩天,她罵奴才打下人,嚷著要見將軍。
將軍從不理她,下人們也勢利,開始不給她飯,連水都沒得喝。
郡主喊不動了,手腳冰冷,走幾步摔雪地裡,掙扎半天都起不來。
「阿蘭………」
「阿蘭,扶我起來。」她氣息微弱。
我冷眼相看,有一刻想把她埋在雪裡。
吸了口氣,我把人扶起,就這樣讓她S,那便宜她了。
郡主腳磕到石頭上,掀起一塊血肉,露出骨頭。
她痛得打顫,直抽搐。
皮膚已經很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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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起她嘆氣。
「夫人,現在將軍不理你。連個大夫都請不了,隻能忍著了。」
成串的淚珠撲簌簌地滾下,她哭腫了眼。
「不會的……不會的。」
「阿懷他重情重義,即便我做錯了,他也不會放任我不管的。」
「我小時候,父親不喜歡我,我也像現在這樣吃不飽穿不暖。是他,是他救我。」
她不S心,讓我翻牆去請將軍,就說她要S了。
我望著她,擦去她眼角的淚。
「奴婢這就去。」
我翻牆出去,沈將軍對她還是有感情的,請了大夫,院子的鎖也卸了。
如今府裡是宋枝在管,我衝到她面前。
「你個賤蹄子,也就得意一時了,夫人現在已經可以出來了,不久你就要被休了!」
「要是你現在懂事些,端茶遞水,我們夫人也不是不能放過你。」
宋枝笑了笑,攔住要打我的丫鬟。
「那我們就看看誰被休。」
我轉身離開,晚膳時,郡主被叫去和將軍、宋枝一起吃飯。
「沈懷哥哥,我手疼。」
將軍聽了,用勺子一口口把飯喂到宋枝嘴裡。
「咳咳……」
她噎著了,指著杯盞要喝水。
那青瓷杯正好在郡主手邊。
「倒點水過來。」將軍命令道。
於是郡主從坐著變站著,給宋枝端茶倒水,伺候她用膳。
桌上的鱸魚挺好吃的,就是刺多。
「姐姐,都怪我體弱,還麻煩你照顧我。」
郡主明白沈將軍喜歡明事理、懂退讓的人,於是得體地回復:「舉手之勞,之前那般對你,是我的不是。」
宋枝抬眸,眸光澄澈:「那姐姐,可以幫我挑了這魚刺嗎?」
郡主攥緊拳頭,指尖陷到肉裡,劃出幾道血痕。
「可以的。」
她細細挑著魚刺,把白嫩的魚肉放進宋枝碗裡。
宋枝瞥一眼,沒吃。
「沈懷哥哥,你記不記我們小時候,你還下河給我捉魚。」
「你做的烤魚真香,說隻給我一人做呢。」
他們談起從前,郡主插不上一句話。
飯吃完了,兩人離開,將軍也沒看郡主一眼。
「阿蘭,怎麼辦,阿懷怎麼不看我。」
我整理郡主的衣服:「聽說將軍喜歡粉色的衣裳……」
西域曼陀羅開花的時候,我摘了幾朵磨成粉。
現在我把它塗在郡主衣袖上。
「夫人,你不是做了棗團,可以給將軍送去。」
郡主忐忑不安,在我鼓勵下去找沈將軍。
沈將軍嗅到花香,成功被吸引。
郡主一掃鬱色,緊緊抱住沈將軍,眼中滿是對他的愛意,
兩人相擁,美好的像幅畫。
12
郡主皮膚越發白皙,身上的青紫可怖極了。
將軍撫著她脖子:「我明明很輕了。」
郡主嬌嗔:「怪我皮膚太嫩了。」
「是嗎?」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疑慮。
「哎呀,你快去上朝吧。」
郡主推搡著他,把他趕出去。
兩人又抱在一起親了會兒,下人幾次來催,才依依不舍分開。
窗外旭日東升,彌漫著霧氣。
雲雀在半明半暗的雲空高啭著歌。
郡主梳妝結束,慢悠悠道:
「阿蘭,你跟我也許久了。」
「你說阿懷哥哥他是不是記住你了。」
「剛剛還看你呢。」
她冷眼看我,款步走來,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
聲音輕蔑:「是去怡紅院,還是毀容。選一個吧。」
她拿出個金簪,遞給我。
「奴……奴婢……」
我把臉劃了。
鮮血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捂著臉的手,也擋住了唇角的笑。
花粉用完了,她沒辦法留住將軍了。
太陽落了下去,沈將軍處理完公務回來。
看見郡主的那刻,眸光淡淡,沒什麼愛意。
郡主重提休棄一事。
「阿懷,你什麼時候休了宋枝?」
沈將軍蹙眉:「她身子弱,思慮重。要是真這樣,她又該生病了。」
「況且,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不等郡主回復,他就走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沒有來過。
郡主親手做糕點去找他,看見他和宋枝兩人舉止親昵,咬著牙指責:「這一個月不來看我,都陪宋枝了?」
沈將軍目光冷冷。
「你在怨我?」
「如此善妒,當初就不該娶你進來。」
一紙休書扔在了她臉上。
郡主怔住:「你......你要休我?」
「你要不想當這個正妃,有的是人想當。」
……
她像是失了魂,嘴裡呢喃:「怎麼變成這樣。」
「你明明很愛我的……」
說的話太多,聽的人都不耐煩。
於是郡主又一次被關起來。
這次宋枝身體痊愈,有心力對付她,所以郡主比上次還慘。
將軍住在郡主隔壁,於是每天晚上郡主都聽著隔壁的嬉笑聲、喘息聲。
有時,他們還會提及郡主。
「沈懷哥哥,你要關她到什麼時候呀?」
「我一靠近她,身體就有些不受控制,變得很奇怪,一直關著吧。」
「啊……那姐姐該傷心了。」
「你忘記她對你做的事了?要是知道她如此心狠手辣,小時候就不該救她。」
一句話,像是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掀起一陣波瀾。
13
十六年前,郡主還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女。
穿下人衣服,和狗搶食物。
冬天要漿洗衣服,冷得滿手凍瘡。
有一次,她惹了兄長生氣,被一腳踹進湖裡。
沒人救她,她湿漉漉爬上來,冷風一吹, 身體開始發熱。
想換身衣服, 鑽進被窩暖暖身子都不行。
她隻有這一套冬裝, 被子也是漏風的。
在郡主覺得自己快要S的時候, 被沈將軍撞見了。
給了郡主衣服、被子, 還有很多銀錢。
他說:「不要睡著, 世間那麼多美好,你還沒看過呢。」
沈將軍像束光, 照進她心裡。
那之後她的願望就是找到他, 靠近他, 嫁給他。
14
郡主聽了沈將軍和宋枝的對話,無力跌坐在地上。
眼神黯淡,沒了光亮。
「我不信, 怎麼可能不愛我!」
「他分明最愛我了!」
聲音太大, 驚擾了隔壁的人。
沈將軍黑著臉踹開門。
「大晚上的,你發什麼瘋。」
郡主跪爬過去,抱住將軍的衣角。
「阿懷……」
「阿懷, 你不是說最愛我了嗎?」
將軍垂眸,表情厭惡, 一腳踹開她。
「我不喜歡如此惡毒的人。」
屋子裡的窗子沒關, 凜冽的寒風一吹,她的臉皮破了個大窟窿。
血流不止。
「你……」沈將軍呼吸一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風還在繼續刮。
另一側臉、脖子,都接連出現血窟窿。
郡主痛呼一聲, 朝臉摸去, 看向銅鏡的時候大喊出聲:「啊……」
銅鏡被砸爛,她手也開始潰爛。
郡主眼睜睜看著,躲開將軍視線, 發出痛苦又尖銳的聲音。
「阿懷……你,你不要看我。」
「不準看我!」
「啊……好痛。」
沈將軍眸色冰冷, 拔出劍, 刺了過去。
一個月過去,滿院子奇花異草。
「「停」郡主倒在地上,目光直勾勾盯著將軍。
一滴淚從她眼眶流出。
「真是晦氣。」
將軍沒給她一個眼神, 吩咐下人草席一卷,扔亂葬崗埋了。
15
我從亂葬崗撿回郡主。
多虧提前給她喂了保命丹。
我背著她回家,她皮膚太軟爛了, 一邊走一邊往下掉肉。
到家後,我把人綁進柴房,用鹽水把潑醒。
她痛醒後又痛暈過去, 反反復復。
我減少鹽的用量,總算醒了。
服了花毒, 這一身可都是好肉, 隨便一小塊都能讓枯了的花起S回生。
我吊著她的命,日日從她身上剜肉, 當作花泥種出後院一片花海。
靠著賣花, 我掙了好多好多錢。
這天我又開始剜肉, 因為叫得太大聲,所以用襪子堵住了她的嘴。
「謝隨,你在天上能不能看見?」
「我替你報仇了。」
「而且我現在很有錢, 過得很好。」
停留在窗臺的蝴蝶,撲閃了幾下翅膀,飛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