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整兩個時辰。


連安被剔得皮肉分離,滿地血腥。


 


「陛下,沒氣了。」


 


護衛探完鼻息,恭謹地上來稟報。我順著氤氲水汽瞧過去,看清護衛的臉時,渾身僵硬住。


 


他是當初,在村西賣桂花糕的賣貨郎!


 


7


 


桂花糕、玉佩,賣貨郎。


 


我一瞬間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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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初褚墨是故意讓我去村西的,一來給護衛傳遞信號,二來讓我被逆王下屬抓捕爭取逃走的時間。


 


「哈哈哈哈哈……」


 


我如鲠在喉,半晌發出聲大笑。


 


多可笑啊。


 


在地牢受盡折磨苦難,我S咬不透露褚墨半點蹤跡,生怕他們找到褚墨。


 


傷害到我善良、高貴妃太子爺!


 


我的好夫君!


 


「青青?」


 


褚墨皺眉,緊張地望向我。


 


我瞥了眼連安,突然衝到牆角狂吐不止,吐到隻剩苦水。


 


「拿茶來!」


 


褚墨攙住我,強迫著喂給我香茶。


 


見我抖得厲害,又滿臉煞白滴汗,他握著我肩膀的手不由加重,「往後別再做出逃跑這種事,等過段日子天氣好了,我帶你去郊野散心騎馬好不好?」


 


我抬手給了他一耳光。


 


因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臉頰頃刻浮出深紅的指印。


 


滿院的下人倒吸口氣,立刻跪下磕頭。


 


我厭惡瞪他,字咬得極重,「褚墨,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當初不該救你,該讓你S在山裡,被野狼啃噬,腐爛S掉!」


 


褚墨滿臉震驚地盯著我,額角青筋畢現,「閉嘴。」


 


「難怪連你的親叔叔都要害你,你這樣叫人厭惡,不配受到疼愛憐惜!」


 


我慘笑道:「真可惜宸王敗了……」


 


話沒說完,褚墨像頭暴怒的野獸,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朕讓你閉嘴!」


 


他的力道越收越緊,我由最先的痛苦到窒息,再到最後慢慢釋懷,不過片刻之間。


 


眼前逐漸暈白陣陣。


 


要S了嗎?


 


要去見到阿爹、連安了,好可惜還沒見到阿娘呢。


 


「青青!」


 


脖子裡的桎梏驀地松開,我聽到褚墨驚惶大喝:「快傳太醫!」


 


我不清楚昏迷了多久,但醒來時褚墨就坐在床沿閉目小憩。


 


聽到動靜後他驚醒,滿眼的紅血絲。


 


「哪裡不舒服嗎?」


 


他上來拉我的手,我猛地縮手倉皇往床裡躲。褚墨滿臉驚痛,疲倦得站起身欲言又止,最終轉身離開。


 


婢女說:「娘子昏迷兩日,陛下衣不解帶照料著您呢。」


 


可那又怎樣。


 


他差點掐S我,難道因為這副模樣我就要感恩戴德嗎?


 


許是覺得內疚,褚墨沒再來打攪我。我趁著這段日子,給連安清理遺體,置辦靈堂。


 


婢女好意提醒:「娘子,宮中不得私設靈堂,會觸主子霉頭。」


 


我懶得搭理,自顧自披麻戴孝。


 


褚墨得知後是黑著臉來的,他命令:「把她身上礙眼的麻衣脫了!」


 


兩個宮女上來扯我外裳。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跳起來阻撓,可經歷過那些慘狀的事,我平靜地任由她們忙活,自顧自地挑燃喪盆裡沒燒盡的紙錢。


 


「青青。」


 


許是覺得愧疚,褚墨試探道:「朕同情你喪夫,給你恩典,無論什麼都能兌現,包括……」


 


他欲言又止。


 


但我明白他想說,若是我還存著想入後宮的痴心妄想,也可以實現。


 


「謝主隆恩。」


 


我擱下火鉗,對著褚墨跪下磕頭,「那就請陛下賜鸩酒一杯,讓我去陪夫君。」


 


「你再說一遍!」


 


褚墨臉色鐵青,怒目逼視。


 


我堅定重復:「連安一生太苦,我要追隨他去。」


 


喪盆被哐當踢翻,紙錢灰燼驚飛四散。


 


褚墨怒不可遏地將我摁在靈臺上冷斥:「你想為一個不是男人的東西殉葬!」


 


「陛下慎言!」


 


我氣到發抖,眼淚奪眶而出,「在我的心中連安比你更算男人,他不會背信棄義,恩將仇報!」


 


褚墨鳳眸噙紅,盯著我好半晌似要將我徹底看透一般,最後他說:「既如此,那你就去S吧。」


 


他離開不久便有毒酒送來。


 


遞酒的太監不忍道:「娘子,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想也沒想一飲而盡。


 


毒酒入腹不過片刻,伴隨著肚中強烈的絞痛,一股腥甜衝喉而出。眼前驟然一黑,我便倒下不省人事。


 


我想這就是S了。


 


可等我醒來卻置身在一張綿軟的錦榻上,四周陳設精巧。


 


半開的花窗下,燃著一盞金雀油燈。褚墨就坐在澄亮燈下,目光晦暗地盯著我。


 


「我沒S?」


 


我用力擰了下胳膊,感覺到疼痛後頭皮發麻地問他,「你在算計什麼!」


 


「青青已S。」


 


他擱下茶盞走近,居高臨下地睨著我笑:「如今,你是禮部侍郎家的庶女寧稚,三日後入宮。」


 


8


 


褚墨看不上我原先的身份。


 


給我塑造了個虛假的名頭,強制地接入宮裡。在這件事裡,最先發瘋的竟然是林菀。


 


他帶著其他妃嫔孤立我。


 


霸凌我。


 


和她走得最近的許美人,把我推進蛇窩裡嚇唬。我最怕這個東西,嚇得到處亂跳亂竄。


 


「瞧她那樣子,不比猢狲好笑嗎!」


 


她和婢女們站在遠處拊掌嬉笑。


 


好在蛇沒毒。


 


但我的兩條腿被咬腫了,疼得整宿都睡不著。


 


夜裡,我被殿外的叫聲吵醒。等我跑出去發現宮女太監S了一地,地磚縫隙被鮮血溢滿勾出刺目的花紋。


 


褚墨正握著劍,捅入許美人的胸膛,半截蠕動的蛇尾還露在她的口中。


 


我杵在原地靜靜看著他。


 


褚墨回頭,沾著一臉血對我笑:「別怕,欺負你的人朕全S了。」


 


林菀是皇後,出了這檔子事後被罰俸禁足。


 


她心有不甘,在半月後的祈福會上,派了一伙山匪將我劫走。


 


我失蹤了十日。


 


費盡千辛萬苦逮到逃跑的機會,翻過小山,邁過冰冷的河流。


 


就算鞋都跑丟了,摔得滿身傷、滿腳血泡發疼,也沒有那麼高興過。


 


我安頓在離上京很遠的小鎮生活。


 


間歇能聽到百姓間傳言。


 


褚墨為了失蹤的寧妃御駕剿匪,幾乎將整個上京和周圍的匪窩都翻遍了,S了很多人。


 


後來又派人沿途搜索,聲勢浩大到連小鎮都得到命令。


 


我被押送出去那日,正掂著手裡採草藥賺到的幾個銅板,想著要去買點面粉做餅子吃。


 


沒想到剛出藥鋪門就被抓了。


 


得了消息的褚墨親自來到小鎮,不過半月未見他的下巴生出青色胡茬,眼下烏青疲倦。我剛被請入門,就被他SS擁在懷裡,「青青,終於找到你了!」


 


「滾開!」


 


我憤怒地掙扎,踹了他好幾腳。


 


褚墨不氣反笑,「這些時日可有受傷?」


 


我知道他想問,那些山匪有沒有對我做什麼。


 


其實在山匪想要羞辱我時,我及時用地裡的草藥抹了臉和脖子,讓皮膚上生出大片紅疹、化膿,以此謊稱身上有傳染病。


 


見我不回答,他脫下大氅裹住我,帶回宮。


 


期間林菀還裝模作樣來問候。


 


她軟綿綿地說:「其實女子被強盜綁架多日未歸,換作京中的那些身上是驚天噩耗。為了維護門第潔淨,那些有骨氣的姑娘會選擇自戕。」


 


我笑問:「錯的不是我,我為什麼要去S?」


 


「自然。」


 


林菀撫鬢嗤笑,「鄉野間魚龍混雜,沒有那些覺悟也是情理之中。」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是青青。


 


當夜,我腹疼難忍。


 


太醫來看過後,對著褚墨叩拜道:「恭喜陛下,寧妃娘娘有喜了。」


 


9


 


褚墨卻並沒有多高興。


 


夜裡他來喂藥,看著瓷碗裡濃黑苦澀的藥汁,我驚恐地扣住他的手,「別S我的孩子。」


 


「這是安胎藥。」


 


他怔了下,將藥碗擱下,「若不信現在讓太醫署重新煎一碗過來好不好?」


 


褚墨似乎很受傷我會這樣懷疑,他說孩子也是他的,是大墉第一位皇子。


 


甚至將我有身孕的消息廣而告之。


 


每日有太醫來問診,身邊的婢女太監也都是他的人。


 


就連林菀送來的補品都再三核驗,才敢送給我進口。


 


我想,他或許怕我不要這個孩子,才會表面貼心安排實際監視。


 


但即便這樣,我還是小產了。


 


我流了很多血。


 


太醫灌了我很多藥,才吊著氣平安度過。


 


他們說,是林菀害的。


 


可她送的補品都經過核驗,況且再蠢的人也不至於行動得這麼明目張膽,謀害皇嗣。


 


但有很多婢女太監指正是林菀所為。


 


林菀被廢後,禁足鳳棲宮。


 


她被摘下鳳冠,奪走鳳印時,在長門宮前失態大哭:「褚墨,我用家族為你鋪路,你卻為了個鄉野村婦辜負我、害我!」


 


而在朝局上,當初擁護褚墨回朝的林氏大族,於林菀成為皇後以來在朝堂上十分囂張。


 


相國曾與一次酒醉後,稱自己為皇帝亞父,最後七嘴八舌傳到褚墨的耳朵裡。


 


巧合的是,在林菀被廢不久,林氏子弟又釀成樁滔天大禍。他們手底下監工督造的賑災房屋,發生大規模的坍塌事故。


 


壓S眾多無辜百姓。


 


褚墨震怒徹查,負責稽查的正是他提拔上來的寒門官員。


 


查出,林氏貪墨。


 


後宮有林氏女謀害皇嗣,德行有虧。前朝有林氏族人貪墨受賄,罔顧人命。


 


褚墨罷免林氏官職,抄家流放得順理成章。


 


婢女和我說起這些事時,我起先隻覺得隱約不對勁,直到我無意間再聽到褚墨和寒門官員的對話。


 


那官員說:「此番雖鏟除了林氏,震懾住其他大族,但犧牲諸多百姓實在不美。」


 


「還有,寧妃娘娘的孩子……」


 


褚墨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她當初在地牢受了太多苦,把身子搞壞了。沒想到流掉她一個孩子,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他說:「是朕錯了。」


 


原來如此。


 


一股惡寒瞬間從腳心蹿上頭頂,渾身止不住地戰慄發抖。


 


褚墨,根本就是惡鬼!


 


為了他的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為了他的偏執,肆意地去傷害其他人!


 


我去看林菀時,她披頭散發像個瘋婦,小臉煞白地瞪向我,破口大罵。


 


罵著罵著又大哭起來。


 


「寧妃,本宮可憐你。」


 


她說:「陛下是頭冷血的惡鬼。即便他對你起念動心,但永遠比不上自己的利益。隻要你傷害到他的東西,他絕不會手下留情。本宮是,你更是!」


 


她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又瘋癲地在我面前跳起舞來。


 


口中不停喃喃:「當年我就是跳的這支舞,褚墨說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呢,為什麼要騙我呢……」


 


她跳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離開時,她還在跳,當天夜裡宮裡敲了喪鍾。


 


婢女告訴我,廢後薨了。


 


10


 


我的身子愈發不好了。


 


太醫說我五內鬱結難舒,身子骨也愈發單薄似無法回春的枯木。


 


在這一刻,我想S了褚墨。


 


因為我夢到了村裡的李嬸一家老小,他們哭著說全怪我,是我帶回來了褚墨,燒S了他們。


 


還有連安,我肚子裡的孩子。


 


被壓S的百姓們。


 


「青青,睡了嗎?」


 


褚墨夜裡來看我,他溫熱的指腹抵在我的後頸處,我卻隻覺得冰涼。


 


他低頭問我的耳朵、臉頰,壓上來糾葛。我忍著難受和煎熬,在他意亂情迷時摸出枕下的匕首向他刺過去。


 


褚墨眼疾手快握住刀身,鮮血立刻從指縫溢出滴落在我的身上。


 


他一臉不敢置信:「你想S朕!」


 


「是!」


 


我咬牙切齒地回答:「全是你做的!李嬸一家老小、連安的S,還有我的孩子!你其實根本不信我被山匪抓去後什麼都沒發生,你疑心孩子不是你的!」


 


「朕不否認曾經的卑劣,但朕可以彌補。青青,你再信朕一次,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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