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將「端王妃」三個字咬得很重。
我匍匐在她的腳邊。
「太後需要臣妾是什麼樣的人,臣妾就能是什麼樣的人。」
太後與端王相爭日久。
多一枚埋在王府中的棋子,對她都是有用的。
端王妃之位,讓我比其他的棋子,價值更高一點。
太後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良久,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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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寧侯府教出的女兒,真是不一般。」
我心跳得厲害,剛想仰頭再說幾句投誠之語。
卻看清了她眼底的寒意。
「你長得與你長姐真像。
「像得讓哀家惡心,隻會想起你長姐的背叛。」
太後拍著我的臉。
「孝期勾引,趁機攀附。
「哀家指婚,本是好奇端王會如何磋磨你。
「可你這麼聰明,猜一猜,哀家缺不缺你這麼個兩面三刀的眼線?」
冰冷的金指套劃破了我的面頰。
血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太後拿起小錘,敲響手邊的銅磬。
身後的宮門大開,照亮我眼前的絕路。
她當著眾人的面,將我扶起。
「這丫頭就想著哀家,說什麼都願意做。
「這麼可心的人,就是可惜嫁了人。」
清亮的磬聲仍回蕩在殿內。
我卻清楚地聽到了S神的腳步。
12
回到端王府,我沒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我小看了上位者的疑心。
寧可錯S,不能放過。
太後是故意的。
她明知端王疑心重,還當著燈兒的面與我做戲。
她想S人,本不用這麼費事。
可就像養尊處優的貓,不會親自動手S老鼠。
卻會將獵物玩弄於利爪間,看著獵物被推入絕境。
燈兒劃花了我的臉,將我扔到王府後巷。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王府外的夕陽。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燈兒帶笑的聲音:
「這個賤人,不知好歹想勾引王爺。
「賞你們了。」
周圍縈繞著汙濁的汗味和喘息。
我的嘴被人塞入粗糙的布,以防我咬舌。
失去這張臉,失去端王妃的身份,這具養在閨閣的身軀,便成了人盡可欺的物件。
夕陽的血色一點點爬上天際。
我的世界徹底黑暗。
13
我又活了。
不過這回S亡,至少讓我知道,太後這條路還走不通。
我很在意長姐留下的第二條線索。
太後之女。
這是條很重要的線索,隻是現在我還不知道如何用。
沒事,一步一步來。
對我來說,無盡輪回是懲罰,也是機會。
隻要在每一回都盡可能活得長一些。
也許有一次,我能活到最後。
先從陸子越入手。
我揚起頭,望著面前俊美英挺的臉。
湊上前貼住端王冰冷的唇。
想活到皇家遊獵日,依附端王是唯一的路。
如今的我離開王府,隻有S路一條。
如果被抓住,我的父母不會幫我。
我的丈夫更樂見我給他一個折磨我的理由。
就算逃出了上京,孤身出行的女子隻會被當作逃奴或遊妓。
這就是這個世道的規則。
在沒有掌握足夠的權力或暴力前,我在這世上就是任人宰割。
這一回,我老老實實地扮演著替身。
他眼中的冰冷,我隻當看不見。
也許是我伺候得好,端王沒有讓我每日喝那會讓人昏沉的酒。
卻讓燈兒早晚看著我喝補藥。
我終日被關在屋內,肌膚愈發白皙細膩。
身上也愈發容易留痕跡,一碰便是青紫一片。
這惹得端王更愛放肆。
他開始帶我去外出。
騎馬去郊遊,去上香,去城外校場。
不顧外人目光,在各種地方毫無節制地折磨我。
我的身體在藥和端王的雙重折磨下,虛弱了許多。
即便如此,遊獵那日我還是一大早起來梳妝準備。
鏡中的人和長姐愈發像了。
我還記得那是長姐第一次流產的半年後。
她在太後的宮宴上暈倒,被太醫診出懷孕。
半月後圍獵,卻有惡犬闖入了長姐歇息的帳篷。
要不是陸子越及時趕來,她恐怕已經S在惡犬嘴下。
馬車向禁苑而去。
我發絲凌亂,背靠著車壁搖晃。
每當馬車駛過凹凸不平的地面,車身便會顫得更重。
嘴裡塞著的錦帕,讓我無法出聲。
遠處馬蹄陣陣,在車邊停下。
我掐緊手中巾帕,可端王恍若未聞,依然掐著我的腰往下按。
「鏡兒可別亂動。」
窗外傳來一聲清越的男聲:
「禁苑已至,臣恭請王爺下車。」
車內一時靜了下來。
良久,端王才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將我推開,慢條斯理地整好衣衫,踏著小廝的背下了車。
「陸統領,有心了。」
能讓端王停下的人,上京內都不會有幾個。
車外的人是陸子越。
我的心提了起來。
端王走出好遠,我才整好發髻衣衫下車。
從前被養在侯府,見過我的外男很少。
但我猜我是好看的。
長姐剛過及笄禮那年,上門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
其中就有陸家。
如果不是當初父親將長姐看作待價而沽的物品,也許她早就嫁給了陸子越。
也許現在還能幸福美滿地活著。
陸子越朝我行禮,我匆匆回禮,跟上了端王。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我知道他凝注著我的背影,可我沒去看他。
若無危情,虎嘯衛不會輕易靠近皇室。
眾目睽睽下,我想給陸子越留下印象,就需兵行險著。
風吹過遠處的山林。
今日這就是我的戰場。
14
馬帶著我進入了山林深處。
為了避開眾人,我暗中將銀針扎入馬背。
我讀過馴馬的書。
受驚的馬不僅危險,嘶鳴聲還易引來野獸。
這樣就很可能引來負責守衛的陸子越。
可當我雙手終於抓握不住,摔在草堆中。
山坡盡頭閃出幾雙冒綠光的狼眼,為首的白狼大吼一聲,我忍不住渾身發抖。
皇室圍獵不會有太過兇猛的野獸。
這狼一定是有人故意引來的,我卻正好撞進了布置。
我步步後退。
三隻野狼將我包圍,腥臭的口涎幾乎要落在我的臉上。
風聲悽厲,我不甘地閉上了眼。
S在狼嘴下也算新鮮。
就是不知道,我是倒霉到替誰去S了。
耳邊忽然傳來羽箭破空的聲音,下一瞬,我被扯進了一個懷抱。
冰涼的手掐緊我的手腕,承載著我全身的重量,幾乎要將我的手臂扯斷。
端王的聲音充斥著怒意:
「本王何時準你S了?」
一時間,大隊人馬趕來,將野狼亂箭射S。
不顧太後難看的臉色,端王抱著我回了府。
那一晚,他仿佛要將我捆進血肉裡。
「這是你該受的。
我的身體疼得好像要碎為兩半。
可他不準我哭,也不準我叫。
一個物件,怎麼配說話呢?
權力場中沒有力量的人,就是一個能隨意被人把玩欣賞,乃至扔掉聽個響,也不心疼的物件。
端王不愛我,卻不允許我擅自S去。
15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我都不能出端王府。
燈兒看我看得很S。
端王來得很勤。我雖聽不到外面的消息,可他大權在握,一向是早出晚歸的。
如今卻一回府便將我扯上榻。
剩下的時間裡,我就拼命地模仿和學習長姐。
王府裡處處是長姐留下的痕跡。
她愛畫,又愛書法。府裡留著她會看的話本,畫的花草雀鳥。
甚至她繡出來的牡丹花,還在床前的屏風上,栩栩如生地開著。
在侯府裡的我,根本沒時間注意這些。
每日要讀的書,做的策論功課,便是我昏暗生活的注解。
還未及笄時,我與長姐同住母親屋中的兩間側屋。
有一段時間,她特別沉迷於探案解謎的話本。
每晚都溜進我的床帳裡,將白日看到的情節講給我聽。
我曾很羨慕長姐,擁有這鮮活而明亮的一切。
現在她留下的所有,又伴著我度過端王府裡冰冷漫長的夜。
第五次看到我將手指扎破,把血染在快繡好的鴛鴦上。
端王派人送來長姐留下的繡譜,還留了一句話:
「別把血染得到處都是。」
燈兒傳話時,眼底隱隱是不屑和嫉妒。
不屑我能日日模仿長姐,隻為活著。
嫉妒是我竟也用這樣的方式,求得端王一絲憐憫。
長姐留下的繡譜,異乎尋常的厚。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點燈照亮了第一頁。
繡譜是一頁頁疊起來的,每一頁上都有許多折痕,繡樣旁還有娟秀的注解。
一切看起來並無異狀。
一旁的燈兒和兩個大丫頭輪流守了半夜,如今已是昏昏欲睡。
我放下心來,細細去看折痕交叉點上的字。
這是長姐講過的疊痕法,一種很常用又巧妙的加密方式。
我在腦中將交叉點上的字一個個按順序連起來:
太、後、之、女、養、在、侯、府。
我的呼吸驟然停了。
16
太後在入宮前,曾嫁過一個七品小官。
她在宮宴上,因美貌被先皇一眼相中,君搶臣妻。
可她從前的夫家,已被滿門抄斬,連剛出生的幼子都未放過。
哪裡來的太後之女?
我通宵未眠,將繡譜中的信息連了起來。
四更的更鼓打過,我才如夢初醒。
繡譜揭開了太後之女的謎底。
原來當年太後有個女兒,因為頸下的紅痣連成七星,寓意不祥,一出生便被送往鄉下。
太後身體弱,之前生的兩個嬰兒都夭折了。
因此,連太後的夫家人,大都以為這個女兒S了。
可這個女兒卻在太後入宮後,被我的父親,西寧侯悄悄接回侯府養大。
如今算來,該是十九歲。
長姐自幼被養在母親名下,年紀也相仿。
我怔怔地望著繡譜,直到紅燭燃盡,滾燙的燭淚滴在我的手背,才感到灼痛。
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為什麼我明明是侯府的嫡次女,卻在五歲時才從鄉間被接回來。
為什麼我十二歲便來了月事,比旁人都早兩年。
為什麼我記得,小時候有人叫我「栀意」,進了侯府就變成了「畫鏡」。
對著銅鏡,我撫上脖頸。
青紫痕跡之間,是連成七星的紅痣。
那是端王最愛的地方。
我的年歲被虛報了,我的身份也是假的。
可這個身份,卻未必是保命符。
太後以為長姐是她的女兒,可也沒耽誤折磨和S她。
這個密辛,也許會對我借用太後的力量有用。
可若想不像之前一樣,被借刀S人。
我必須找準用的時機。
17
中秋到來前,端王停了我的補藥。
有一晚他折騰得狠了,我暈倒在了床上。
醒來時才聽太醫說,我昏迷了三日,水米難進。
那讓我肌膚細膩,通體生香的藥材,卻是實打實的虎狼之藥。
長時間服用,讓我本就不強健的身軀更加不堪一擊。
端王什麼也沒說,次日卻沒讓燈兒端補藥來。
我第一次活過了前三個月。
他夜夜宿在我的房中,卻幾乎不在床榻外與我說話。
隻有一夜,我正在磨染唇的牡丹花汁。
他喝醉了,將我錯認成了長姐,頭一回沒有一進門便將我推到榻上。
隻是靜靜地攬著我,看著我磨花汁、上妝。
他說繁繁真好看,怎樣都好看。
他說他知錯了。
端王一下下親著我的嘴角,直到靠在我懷裡睡著了。
我就這麼抱著他,過了一夜。
他是真的很喜歡長姐。
不是上位者對附庸品的。
是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喜歡。
不知怎的,我一點也不羨慕長姐。
我沒有喜歡過誰。
可喜歡一個人,應該希望她幸福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