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蹲在牆角轉圈,身後是白景臣低喘的聲音。
他的聲音似一根針,無情地刺入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帶來無法言喻的劇痛。
接下來數日,白景臣陪在楚雪兒身邊。
他陪著她看星星看月亮。
為她洗手做羹湯。
為她拒絕了選妃的提議。
他會小心翼翼地抱著楚雪兒,用最深情的語氣安慰她:「本王隻要嬌嬌,嬌嬌是本王此生的唯一。」
楚雪兒笑靨如花,抬頭吻上白景臣的唇:「那景王妃呢?」
我的名字是白景臣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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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一個言官不過提了句「為已故的景王妃擇谥號」,就被白景臣罰了一百杖刑,言官最後被活活打S。
自那後,再沒人敢在白景臣面前提我半句。
但楚雪兒不同。
她提了,白景臣隻是失神片刻,然後就將楚雪兒壓在身下,回應著她的吻。
他不屑提我。
「系統,原來隻有靈魂,心也還是會痛嗎?」
我摸了摸不存在的心髒,明明早在三年前就該消散的情緒,在這一刻卷土重來,感覺快要將我淹沒。
「洮洮,我發現一件崩潰的事。」
「你的骸骨在白景臣手上,你沒法離開他了。」
6.
我和系統想,以遊魂的姿態永遠困在白景臣身邊,或許就是任務失敗的代價。
「如果我的骸骨被摧毀,我是不是就能離開了?」
系統讓我不要抱有不該有的幻想。
「褚洮洮,你的骸骨被摧毀,你應該也沒了。」
系統這話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為了守護我的骸骨,我每天跟在白景臣身邊。
傍晚時分,白景臣還在忙公務。
接連幾天沒有休息,他的眼睛沉重地垂下,眼皮下是淡淡的青色,長時間盯著奏折,讓原本明亮的眼神此刻也變得有些黯淡,缺乏了往日的神採。
「王上,楚小姐問,曾經屬於景王妃的舊物,該如何處置?」
白景臣沒說話,抬眸看著問話的太監,墨眸微涼。
太監被嚇得跪在地上說:「楚小姐說那些舊物,令她心慌。」
心慌嗎?
我覺得可笑,我的東西其實不多。
我嫁給白景臣時,他還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為了不讓他難堪,我從母家嫁過去時,隻帶了三套棉布制成的襦裙,和兩套最平價的首飾。
就這樣,還是礙了楚雪兒的眼。
我回憶起,嫁給白景臣後,穿著襦裙去參加宴會,被其他穿華服的王妃鄙夷。
為了寬慰白景臣,我假意對她們不屑一顧,「白景臣,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真的。」
白景臣會哄著我說:「我的嬌嬌,將來一定會擁有更好的,我保證。」
一直到S,我穿著的都是洗的泛黃的襦裙。
大騙子!
我伸手給了白景臣一拳,遊魂姿態的我,一拳下去,他毫發無傷。
太監還跪在地上等白景臣的回答。
白景臣忽然出聲,「既然她看著心慌,就讓她搬出宮去吧。」
在場的人,包括系統,都沒想到白景臣會說這話。
系統不理解,「他是不是累傻了?那可是楚雪兒,他居然舍得趕她走?」
我也不理解。
我盯著白景臣出神,「白景臣,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7.
沒人能告訴我答案。
在場的人還沒弄清楚,就被另外一件事打亂了思緒。
楚雪兒被綁了。
和她一起綁的,還有我的骸骨。
「褚洮洮,你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被人掘墳就算了,連骨頭都不放過。」
系統跟我一樣驚慌失措。
我倆還沒做好魂飛魄散的準備。
我跟著白景臣,找到了綁匪。
城牆上,楚雪兒臉色蒼白,眼中含淚,顯然非常害怕。
綁匪毫不留情地掐著楚雪兒的脖子,並揮舞著我的骸骨,冷眼對白景臣說:「白景臣,你隻能救一個。」
8.
城牆上,風呼嘯而過,卷起一陣塵土。
楚雪兒臉色蒼白,被綁匪緊緊掐著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
楚雪兒的眼淚在空氣中凝結,我能感受到她的驚恐與無助,而我的骸骨,像是一段被遺落的過去,無意中卷入了這場風波。
綁匪的刀鋒抵著楚雪兒雪白的脖頸,一滴血珠順著刀刃滑落,刺目驚心。
「白景臣,生與S,情與義,你隻能選一個。是救這個已逝的舊人,還是守你懷中的佳人?」綁匪粗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城牆上,帶著戲謔和殘忍。
我和系統同時屏住了呼吸,一顆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會選誰?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白景臣深邃的眸子掃過我森白的骸骨,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我的骸骨隻是路邊一塊毫不起眼的頑石。
他深情款款地望向楚雪兒,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雪兒,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果然。
我和系統在心底齊齊發出一聲嘆息,絕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可下一秒,白景臣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
他深深地看了楚雪兒一眼,然後毅然決然地指向了我的骸骨。
在眾人錯愕之時,白景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身而起,手中長劍直指綁匪,寒光凜冽。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我愣住了,系統也愣住了。
綁匪顯然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一時之間竟忘了反應。
白景臣趁機將楚雪兒拉到自己身後,緊緊護住,劍尖直指綁匪咽喉。
「把骸骨交還給我,我保你無恙。」
他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綁匪看了眼手裡的骸骨,又看了看被白景臣護在身後的楚雪兒,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就在骸骨交出那瞬,萬箭齊發,綁匪掉下城牆之時,我的骸骨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骨頭碎裂的聲音在空曠的城牆上回蕩,我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幾乎讓我無法忍受。
白景臣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痛色,但他沒有時間去管那些。
他轉身看向楚雪兒,眼中滿是柔情和愧疚。
他輕聲問道:「雪兒,你沒事吧?」
楚雪兒眼中含淚,搖了搖頭:「景哥哥,你為何要選擇她?」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和失落。
白景臣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雪兒,我不能為了一個S人,讓你背負「妖妃」的罵名。」
我飄在空中,苦澀地笑著,我以為他是為了我才甘願冒險,可那句「S人」卻如同一盆冰水,將我所有的希望澆滅。
他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卻字字誅心。
原來,他選擇我,不是因為愛我,而是為了保護她。
我的心髒,仿佛被冰霜徹底凍結,那份跳動,那份生機,已經消失殆盡。
我對白景臣的期待、信任、愛意,在那一刻,統統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我,徹底S了。
那份疼痛,深入骨髓,讓我再也無法感受到世間的溫暖。
楚雪兒依偎在他懷裡,滿眼擔憂:「景哥哥,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白景臣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柔聲安慰:「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他溫柔的眼神,寵溺的語氣,都像一把把利刃,將我的靈魂凌遲。
「雪兒,待你及笄,我就立你為後,給你一場盛世婚禮。」
白景臣深情款款地許下承諾,楚雪兒嬌羞地低下頭,幸福的笑意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景哥哥,我隻要你。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我隻是一具冰冷的骸骨,連哭泣都做不到。
「別看了,洮洮,我們走吧。大不了就魂飛魄散,反正有我陪你。」
系統的聲音帶著哽咽,它明明隻是一團沒有感情的數據,此刻卻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悲傷,甚至比我還要難過。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動。
「好。」
至少,在最後的時刻,還有系統陪在我身邊。
我默默地轉身飄走,身後是城牆上呼嘯的風聲和白景臣溫柔寬慰楚雪兒的聲音。
9.
楚雪兒及笄這天,白景臣為她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及笄禮。
宮殿之內,張燈結彩,衣香鬢影,一派喜氣洋洋。
從四方匯聚而來的賓客們紛紛帶來了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作為給楚雪兒的賀禮。
這些寶物在燈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卻被隨意地堆放在宮殿的角落,仿佛在這盛大的慶典中,它們的價值也變得微不足道。
為了這場及笄禮,白景臣更是費盡心思,他甚至特地請來了遠道而來的得道高僧,為楚雪兒祈福誦經,希望她未來的路途平坦,幸福安康。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我想起了自己及笄那日的情景。
我記得,我及笄那日,隻有我和白景臣兩人。
那時的我,滿心歡喜地期待著白景臣的禮物,可他卻隻送了我一支親手雕刻的木簪,簡陋而寒酸。
那支木簪,我曾視若珍寶,如今看來,那支木簪不過是個笑話,是我曾經的愚蠢和天真的見證。
「這件衣服真好看,是陛下親手繡的!」楚雪兒穿著白景臣親手繡制的華服,高興地跟眾人炫耀。
那曾是我夢寐以求的溫情,如今卻成了她炫耀的資本。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毫無波瀾。
曾經,我也奢望過白景臣能送我一件親手做的衣裳。
可惜,直到S,我也沒能等到。
「聽說,已故的景王妃及笄禮的時候,陛下隻送了一支木簪……」有人小聲地議論著,卻被白景臣聽到了。
他臉色一沉,不悅地打斷了那人:「住口!大喜的日子,提那個不吉利的人做什麼!」
他不願意在我的陰霾下,影響楚雪兒這理應充滿喜悅的一天。
我聽著他的話,心中卻毫無波瀾。
曾經,我會因為他的這些話語而感到難過和心痛。
但現在,我已經麻木了。
我隻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像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我甚至開始希望,白景臣能趕緊將我的骸骨擊碎,讓我徹底解脫。
因為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10.
楚雪兒及笄禮的熱潮漸漸散去,宮中卻開始流傳起另一則消息——白景臣有意迎娶楚雪兒為後。
但當季節轉入寒冷的冬天,白景臣對於此事卻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這一切隻是一場無稽的談資。
白景臣每日忙完繁重的公務,便獨自一人回到寢宮,靜靜地坐在床邊,懷中緊緊抱著我的骸骨。
月光灑在他冷峻的臉龐上,映照出他眼中深深的孤寂與迷茫。
他就這樣一坐一整夜,仿佛在與我的骸骨訴說著無盡的哀愁與思念。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不想知道。
系統說,他大概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後悔S了我,還是後悔愛上楚雪兒?
我不屑地笑了笑,白景臣的心思,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這天,楚雪兒進宮見白景臣,卻被拒之門外。
她的聲音嬌柔而委屈,在殿外低聲呼喚著:「景哥哥,雪兒求見。」
然而,白景臣卻仿佛未曾聽到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楚雪兒在殿外站了許久,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最後化為了無聲的哭泣。
她不明白,為何曾經對她寵愛有加的白景臣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