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夫人眼底的厭惡隨著我說的話越多，也變得越來越濃。
我挑釁看了一眼萬雪慧，她臉上的疹子痕跡已經消得差不多。
很好，是時候給她換上別的印記了。
這一次，她必定畢生難忘。
萬雪慧氣得頓時沒了胃口。
「啪」地一聲，手中的筷子被拍到了桌子上。
「爹爹，女兒吃飽了。」
太師精明的眼神看看我，再看看她，淡淡道：「你的教養師父便是這般教你的？」
萬雪慧委屈地紅了眼眶，巴巴地再坐回來。
萬夫人悄悄給了萬雪慧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後強笑著打圓場：
「老爺，你就別為難咱們慧兒了，她身子不太爽利，不思飲食也能理解。」
「父親，是女兒失態了，女兒身子不爽利，還望爹爹莫怪。」
萬夫人趁機道：
「春桃，回頭給小姐請個大夫看看。」
「是，夫人。」
「這才是名門閨秀該有的做法。」
太師滿意地點點頭，垂首繼續用膳。
我眼角餘光看到萬雪慧把自己的手掐了個深深的血痕。
有意思，這次居然忍住了。
「爹爹，」用過膳後，我給他沏了一杯茶水。
「女兒回來幾天了，尚且對京城不熟，可否讓妹妹陪我出去走走？」
太師瞥了一眼萬雪慧，後者猛地抬頭，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來。
「父親，這倒是妹妹的疏忽了。姐姐回來已有幾日，的確該去熟悉熟悉京城的情形，就讓女兒陪姐姐去逛逛吧。」
我沒有錯過萬夫人和萬雪慧眼底的那抹算計，暗暗摩拳擦掌。
呵呵~
沉不住氣了？
太師微微一笑，似乎頗為認同。
「甚好，你們姐妹相互扶持，我也就放心了。那便多陪你姐姐逛逛這個京城，也好熟悉熟悉。」
13
京城當真比柳州繁華。
街頭巷尾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派繁榮。
我有些怔忡。
當初我堅持送雪寧回來，這丫頭非得不願我耽擱柳州的家業。
我隻好先安頓，預備倆月後進京拓展生意，也能看顧到她。
可是，不到倆月，她便在京城香消玉殒。
而我，都幹了什麼！
家業哪有她的性命重要！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悔恨交加。
這丫頭剛回來那會兒也隻給我報平安。
直到後面瞞不住了，才陸續一封封書信寄柳州。
眼看事態不妙，我趕緊籌備上京城。
不想卻在此時收到了她快馬加鞭的急信。
她竟然等不及我上京，便先去了。
我要那些人統統償命！
許是我眼底的那抹紅讓萬雪慧生出了誤會，她面含譏诮道：
「姐姐當真是鄉下小地方來的，想必從未瞧過如此繁華的京城吧。
左右我今日無事，便陪姐姐好生逛逛，也好叫姐姐學學，大戶人家是怎麼挑揀東西的。」
她帶我來到一家布莊，姿態端莊中帶點高傲地進去。
布莊小二喜笑顏開迎上來。
「萬小姐，多日未見，您又美了幾分，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
萬雪慧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指著貨架最上層的幾匹布道：「把那幾匹最新花色的款式給我送到太師府。」
小二頓時樂得笑迷了眼。
「是是，萬小姐您不僅長得好看，眼光還好，小的這就把那幾匹布包起來，送到貴府。」
萬雪慧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嘴角上揚，擺足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我掃視了一眼貨架上的布匹。
再瞥了一眼她選的，布料是好緞面，款式也不錯。
隻是現如今大熱的天氣穿著，難免不透風，華而不實。
「小二，把第二排第三格軟煙羅取一匹來，質地輕軟稀疏的絲織，穿上舒適涼快。
第三排第四格輕绡紈取一匹。雖說紈素為冬服，可紈中輕绡為夏服再合適不過，輕薄易洗不易勾絲，最主要涼快。」
「除此以外，第一排第二格，第五排第五第六格，分別取一匹來。」
小二看著我的眼光帶著滿滿的贊賞。
「這位小姐眼光當真毒辣！若說如今穿著最舒服的，當屬小姐挑的這幾款面料。」
掌櫃的見熱鬧也走了出來，誇贊道：
「這幾款面料是剛到的，宮裡統共也才剛進了三千匹。小姐眼睛毒辣，不知是哪位府上的？」
我展顏一笑，把話題引到萬雪慧身上。
「這位財大氣粗的萬小姐，正是我的好妹妹。」
掌櫃震驚的眼神一閃而過。
很快笑著拱手恭維：
「原來是太師府的萬大小姐。既然是萬大小姐初次光臨本莊，新到的輕绡紈和軟煙羅這兩匹布料便送予萬大小姐了。」
「萬二小姐在敝莊購買過多次，也一並贈兩匹給萬二小姐。」
萬雪慧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什麼萬大小姐，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小賤人！」
掌櫃和小二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微笑，卻不再接話，隻是對我略微感到同情。
從布莊出來後，萬雪慧帶著我去了首飾鋪。
玲瓏閣的首飾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
裡面琳琅滿目的飾品，簡直要亮瞎人眼。
萬雪慧的神情再次帶上一絲倨傲。
「既然你自詡眼光好，那這次便你自己挑吧。」
從她身旁走過時，我淺笑著瞥了她一眼。
想也不想，隨意指了幾套頭面。
「就這幾套，統統包起來，送到太師府上。」
小二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玲瓏閣的掌櫃也很快撇下其他人過來了。
待見到我挑選的款式後，頓時訝然不已，毫不猶豫。
「小姐眼光當真犀利，這幾款皆是本閣最新出的鎮店之寶。
小姐從未到過玲瓏閣，竟毫不猶豫便能選出這幾樣，當真厲害！」
自然能選。
那些花樣都來自柳州，我和雪寧的手筆。
我出的想法，雪寧畫的畫，我倆共同出的花樣子。
可如今，花樣子都還在，雪寧卻已經離我遠去。
我垂眸，斂去眼底的霧氣。
雪寧妹妹，害你之人，今日便要她嘗嘗被害的滋味。
「不可能！她隻是一介鄉下來的野丫頭，怎麼可能有如此眼光！」
「童掌櫃，指不定那些都是她胡亂選的。」
童掌櫃卻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隻淡淡笑道：
「玲瓏閣自開業以來，尚未遇到眼光如此毒辣之人。
且不說玲瓏閣的鎮閣之寶從不單獨擺放出來，單說我與這位小姐是初次見面，童某又怎會胡說一通。」
玲瓏閣，那可是瑞親王府的產業。
而瑞親王，是當今聖上最親密的胞弟。
當初我們的花樣子和做出來的樣例，都是秘密被瑞親王府的人收走。
玲瓏閣後臺硬，豈會忌憚一個太師府的小姐。
被落了面子的萬雪慧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惱怒地「哼」了一句後甩袖離去。
我笑著跟童掌櫃點點頭，讓她記得把東西送到太師府。
我剛叮囑完走出去，萬雪慧已經不見了人影。
14
又逛了半天，挑了個酒樓點了一桌子菜吃完，算算時間差不多，這才帶著萬碧萬雲坐馬車回了太師府。
萬夫人見我回來，滿臉驚詫。
「為何隻有你一人回來？慧兒呢？」
「妹妹沒回來嗎？」
我臉上的疑惑絲毫不比她少。
「在玲瓏閣挑首飾時，她先離開了。我還以為她回來了呢。」
如今已過申時。
距離我們分開過去了足足兩個時辰。
「許是妹妹意猶未盡，想多逛上一會兒。」
萬夫人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我回了水雲間歇息。
可才躺下沒多久，外頭便吵吵嚷嚷的。
整個太師府簡直鬧翻了天。
一直持續到酉時末。
萬雲回來，說是老爺夫人讓我去永春園。
一見面，萬夫人上前便要給我兩巴掌。
我眸色轉冷。
這兩次上前就給巴掌的仇，我記下了。
「夫人這是何故？上前便扇我巴掌。
知道的認為夫人事出有因，不知道的卻會說夫人蠻橫霸道，看不慣原配生的女兒，隨意虐打。」
她顫抖著手指著我，怒不可遏。
「你個賤人，我打的就是你！我就知道你入府以後會把整個太師府攪得雞犬不寧！說，你把我的慧兒藏哪兒去了？」
太師臉色也很難看，滿臉寒霜，並不說話。
那就是認同萬夫人說的話了。
我捂著臉受傷地看著他。
「爹爹，您就任由女兒被打？」
「你母親也是擔憂過度，現在慧兒還沒回來，她難免氣急攻心。你告訴我慧兒在哪裡。」
我眼淚撲簌撲簌落個不停。
「爹爹，您也認為是女兒把妹妹藏起來了嗎？」
「你妹妹和你一同出去，你回來了她卻不見了，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若要洗清你身上的嫌疑，那便把她找回來。」
看，這就是雪寧重視的親人，她最愛最敬重的爹爹。
遇到事情便是責怪她，而不是維護她。
我著實替雪寧不值。
寒心歸寒心，卻也越發堅定我為雪寧復仇的決心。
「爹爹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問玲瓏閣的掌櫃，到底發生了何事。」
「此外，我一直在外頭逛，眾目睽睽之下難以作假。
爹爹可派人到寶華樓、金玉樓、翠玉軒、珍寶齋等鋪子去問問，女兒的動向便都可一清二楚。」
太師立馬派了人去查問。
下人回來稟報，的確如此。
且我一直都在主街，每去一處，一聽說我是萬大小姐，都說得很詳盡。
眼看時辰天色越來越晚。
所有人都沒有胃口，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依舊沒有消息。
萬雪慧，似乎就這麼忽然間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