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底下有一條他粉絲的評論: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的視頻除了高考狀元的噱頭再沒其他新鮮事,視頻又長又無聊,沒有剪輯,在短視頻爆火的快節奏時代,根本沒有任何吸引力。】


 


徐墨庭直接將這個賬號掛出來,拉黑。


 


他這時再次想起高考狀元的身份,開了一場直播:【2024 年高考狀元在線講高考題】。


 


這次,他總算是找對了賽道。


 


隻是當面容青澀的高中生拿出習題,問他解題方法時,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已經將四年前的知識忘光了。


 


更別說四年來,高考題型和考試範圍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他支支吾吾,漲紅了臉,最終切斷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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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經關注過他的人,唯有一聲嘆息。


 


不久後,六月到來。


 


我以優異的成績,順利從清華畢業。


 


這一次,我直接實習轉正,成功入職了上一世經過幾番跳槽才入職的互聯網公司。


 


因為實習了兩年,部長對我的能力很信任,經常把我介紹給上級和客戶:


 


「這是沈語夕,清華的畢業生,能力很不錯。」


 


在部長的幫助下,我畢業這年進了公司投資百億的新項目組,得以大展抱負。


 


至於徐墨庭,聽說他終於認清現實,和蘇月一起找了月薪兩千的文員工作。


 


隻是我沒想到,他的公司就在我公司的附近。


 


那天我下班吃完飯後去逛商場,走到奢侈品店內,想給我媽買一款包。


 


卻剛好遇見徐墨庭和蘇月。


 


蘇月手捧著一杯劣質奶茶,羨慕地隔著奢侈品的櫥窗往內探頭張望,卻剛好看見櫃姐恭敬地將包遞給我的場景。


 


徐墨庭提著老舊的帆布包,站在蘇月身後,看見我也神色復雜。


 


我付完款,從店內走出,卻被蘇月拉住:


 


「你……你買的是真貨?你上次買的手鏈也是真的?!」


 


「別動手動腳。」我後退一步甩開她的手。


 


店內的櫃姐看到我被蘇月拉扯,連忙叫來保安。


 


在保安的包圍下,蘇月扭頭對著徐墨庭大喊:


 


「我也要這個包!沈語夕能買,我為什麼不能買?」


 


徐墨庭揉著眉頭:「我們的錢要留著結婚用,你不是說……」


 


「我不管!我就要這個包!」


 


最終,徐墨庭花光了銀行卡的餘額,甚至分期貸款,才終於買下那款包。


 


蘇月開心地笑起來。


 


徐墨庭看著手機裡紅色的餘額,臉上露出為難和疲憊。


 


而我隻是遠遠地旁觀。


 


好諷刺啊,徐墨庭。


 


上一世,我和你加起來年入百萬,生活優渥,你都不覺得滿足,一心念著蘇月。


 


我倒想問問,你現在滿意自己的生活嗎?


 


10


 


蘇月的文員工作沒幹多久。


 


因為她脾氣不好,得罪了老板娘,連帶著徐墨庭也一起被開除了。


 


他們再次開始找工作。


 


隻是沒有了應屆生的身份,兩個人被面試的拒絕信息打擊得奄奄一息。


 


整整一年他們都沒有找到工作,後來索性放棄了,整日躺在出租屋點外賣,偶爾和酒吧裡認識的混混朋友們出去蹭飯。


 


那些混混朋友都不是什麼好人。


 


有一天他們提出,要帶徐墨庭和蘇月玩點刺激的。


 


蘇月欣然答應。


 


但他們沒想到所謂的刺激,是搶劫。


 


那些混混們騎著摩託當飛車黨,在黑夜的城市裡,偏僻的道路上肆意橫行搶劫。


 


第一次當搶劫犯的同伙,徐墨庭嚇得夠嗆。


 


可追求刺激的蘇月卻拍手叫好,興奮地把分得的幾千塊錢數來數去。


 


徐墨庭一開始還有些膽戰心驚,整天縮在出租屋,生怕警察找上門。


 


但幾天過去,一周過去,一個月過去,一切都平安無事。


 


於是,在某個又一次被房東催租的夜晚。


 


徐墨庭戴上頭盔,跨上摩託,讓蘇月坐在後座。


 


「走,我們也去搶劫。」


 


他們挑了一條監控壞掉的道路。


 


凌晨三點,一個戴著口罩的中年婦女出現在街頭的路燈下。


 


摩託車引擎的聲音嗡嗡直響。


 


徐墨庭握著把手的手心冒汗,腎上腺素不斷飆升。


 


他感覺自己有點頭暈,有點耳鳴。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天旋地轉。


 


在蘇月伸手去搶那個婦女的包時,一切達到極致。


 


「有人搶劫啊——救命——」


 


徐墨庭沒想到這女人會掙扎得這麼劇烈,甚至用牙狠狠咬住了蘇月的手臂。


 


看見蘇月受傷,徐墨庭從車上跳下,瘋狂地對婦女拳打腳踢。


 


婦女吃痛,松開了蘇月的手臂。


 


不知看見了什麼,婦女的瞳孔猛然收縮,不再反抗。


 


砰。


 


砰。


 


砰。


 


黏膩的鮮血四濺。


 


徐墨庭覺得自己有點停不下來。


 


直到蘇月緊緊地拉住他,十指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他才終於回神。


 


他這才發現,短短的幾分鍾內,自己的額發全部汗湿,就連頭盔都在打鬥中掉落。


 


他讓蘇月拿走那個婦女的包。


 


他自己,則緩慢揭掉了那人的口罩。


 


那一瞬間,世界寂靜無聲。


 


徐墨庭的雙眼驚恐地瞪大,呆了幾秒後,不敢置信道:


 


「……媽?媽!快!快叫救護車啊——」


 


11


 


徐母千裡迢迢來到陌生的城市看望兒子。


 


為了省錢,她買了晚上的火車票。


 


卻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親兒子搶劫,打成重傷,在醫院昏迷不醒。


 


徐墨庭在醫院痛哭流涕。


 


蘇月握著他的手:「沒關系,至少你還有我。」


 


徐墨庭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


 


在他高考志願填了野雞大學的時候,他安慰自己至少還有蘇月。


 


在他大學放棄聽課,去和蘇月遊蕩於酒吧遊戲廳時,他安慰自己至少還有蘇月。


 


在他看見鄰居的沈語夕從清華畢業,在互聯網公司上班,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而自己卻找不到工作時,他安慰自己至少還有蘇月。


 


但現在,聽到這句話,他真的有點累了。


 


他沉默地推開蘇月的手。


 


醫院開始催他繳費。


 


他四處借錢,也求蘇月幫忙。


 


蘇月嘴上答應。


 


可當晚,隔著一扇門,他卻聽到蘇月不屑道:


 


「……是啊,我早玩膩了,他除了是高考狀元還有什麼呢?連工作都找不到的落魄狗罷了,人也無趣……」


 


徐墨庭衝進房間。


 


電話那頭,是混混朋友帶著疑問的呼聲。


 


而蘇月本人卻被徐墨庭掐著脖子,按在床上。


 


她面色漲紅,手腳在空中掙扎。


 


徐墨庭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說過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徐墨庭徹底瘋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個時候找到我的。


 


大雨滂沱中,他站在我們公司樓下,渾身湿透,抬頭看著公司的 logo。


 


上一世的他,是清華計算機系的畢業生,一畢業就入職了這裡,前途光明,未來可期。


 


他的嘴角神經性地抽搐,不知是哭是笑。


 


一滴雨水從他眼角劃過。


 


我端著剛在樓下買的咖啡,準備去開會,卻被他叫住。


 


「……沈語夕,為什麼?」


 


他眼裡滿是惡意和仇恨,「為什麼你這輩子不幫我改志願了!!」


 


他持刀衝我跑了過來。


 


12


 


「砰——」


 


我手裡的咖啡摔落,黑色的液體混入雨水,流入城市的下水道。


 


我將他按在地上,大喊保安。


 


這一世,我從大學開始就有健身的習慣,業餘時間還學習了柔道。


 


常年縱欲的徐墨庭,根本比不過我。


 


我湊到他耳畔,輕聲道:


 


「怎麼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徐墨庭瞪著我,滿臉不可思議。


 


「你——你也重生了?」


 


我隻是淡淡道:


 


「上一世我勸你改志願,你要S我。


 


「這一世,我不勸你改志願,你也要S我。


 


「徐墨庭,你自己說說,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又不欠你的。」


 


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我的其他同事也趕來幫忙。


 


徐墨庭突然用力推開我, 邁開腿飛奔,狼狽地消失在大雨中。


 


同事上來關心我,問道:「沒事吧,一會兒還能去面試嗎?」


 


我將額發向後一捋:「沒問題。」


 


我如今已經升職為公司的小組長了,年薪也漲到了 60 萬。


 


手裡的項目在我的帶領下不斷擴張,甚至需要不停地招人。


 


我的辦公桌上,擺著一沓厚厚的候選人簡歷。


 


劍橋哈佛, 清北浙大,從研究生到博士, 應有盡有……


 


是,徐墨庭是看不起學歷。


 


可他不知道, 有些時候,社會就是這麼殘酷。


 


沒有學歷, 你甚至沒有入場的資格。


 


後來, 聽我媽說,徐墨庭被逮捕了。


 


原來他親手S了蘇月之後, 辦了假身份證, 回到老家去跑外賣。


 


他送外賣的時候,有一單外賣正是送到我們的高中母校。


 


一開始, 他還沒認出那就是我們的母校。


 


畢竟這些年裡,這所高中擴建裝修,大門也完全變了個模樣。


 


他隻是態度不耐煩地扯了扯身上黏膩的散發著臭味的騎手服, 教訓取外賣的學生來得太慢。


 


可沒想到, 他剛邁上摩託車,就聽到多年未變的、熟悉的上課鈴聲在他身後響起。


 


那一瞬間, 徐墨庭仿佛被人定住了。


 


燥熱的六月,刺耳的蟬鳴。


 


朗朗的讀書聲從教室窗口,隱約傳出。


 


他猛然從摩託車上跳下來,跌跌撞撞, 蹭過好幾個路人的肩膀, 雙手顫抖著趴在那黑色的高大的鐵門上。


 


他緩慢地摘下自己汗湿的頭盔, 透過鐵門的空隙,徐墨庭清晰地看見操場上,那一長排光榮榜上,掛著自己的名字。


 


1


 


「(可」照片上, 是十八歲, 意氣風發,抿著嘴笑得腼腆的他自己。


 


門衛室裡的保安詫異地望了過來。


 


看見了這個仿佛想起了世間所有傷心事,哭得不能自已的陌生青年。


 


他再定睛一看, 發現這個人不僅和最近電視上的通緝犯長得有些相似, 還和那個光榮榜上,某一屆的狀元一模一樣。


 


聽說當警察來時,徐墨庭不閃不躲, 隻是低低笑著。


 


笑自己可悲的一生。


 


後來,他因S人而被判無期徒刑。


 


可這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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