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帝泯然,又開口:「夫人這玉鈴鐺成色絕佳,可是上品。」

我起身回話:「回皇上,這玉鈴鐺白玉無瑕,妾身喜愛,所以一直戴在身邊從未取下過。」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玉鈴鐺,然後隨手拿起了手邊的茶盞一飲而盡。

這是當時墜崖後我提前在水裡醒來,從岸邊那個衣著華麗的女屍身上取下的。

我猜測她可能不簡單,便取了玉鈴鐺留到日後。

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14

自從夏賜宴後,皇帝對陳府的關注也多了起來。

時不時就召見陳相友入行宮,又或是有意無意就到陳府外的街市去。

皇帝再一次到街市去的時候,蓮兒跑了出來。

她衣衫不整,面色模糊布著血痕。

像是被打了。

蓮兒哭著喊著:「救命啊,救命啊……陳侍郎要殺了我……」

那些人隻當她是瘋子。

誰知蓮兒到處揮舞著爪子去抓人,這一抓,就抓到了皇帝的褲腿上。

「大膽!」侍衛當即就抽出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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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兒不管不顧一個勁往前爬,「大人,救救我,陳侍郎要殺我……」

皇帝大怒,讓人帶著蓮兒去了官府,要她清清楚楚講出緣由。

蓮兒說了一半真話,另一半當成髒水潑到陳相友身上。

「大人,草民蓮兒,要狀告侍郎大人陳相友,草民是已故的任巧夫人身邊的侍女,夫人不是得了病去的,是被人故意拿刀插入了腰間,丟了孩子,一時承受不住死在了河邊。陳相友貪戀美色,趁夫人臥床之際強凌了奴婢……奴婢不從,要他給個交代,他卻以死威脅我,還把我囚禁了起來,奴婢身上的傷都是他買的幾個野廝打的,今日若不是奴婢跑了出來,他們還會將奴婢的嘴縫起來。」

「大人,陳相友與丞相勾結,但又不喜丞相之女,那晚夫人中的刀,一定是陳相友幹的,當晚隻有他倆在一塊啊。」

蓮兒跪下伏地,止不住的顫抖和嗚咽。

而陳相友得了消息,正好趕來。

「皇上!臣沒有!都是這個奴才冤枉臣的!她蓄意勾引想要上位,任巧身上的傷口肯定是她幹的!臣冤枉啊!」

蓮兒猛地起身,踉踉跄跄衝出去和陳相友扭打在一起。

「你這個小人,害了夫人,還想殺了我滅口,畜生不如!」

「一個奴才賤人,也敢跳到本大人頭上,出生為奴終身為奴,你能奈我何!」

好一個狗咬狗的場面。

就連衙門外賣果的小兒郎都喊到「繼續打!」

「夠了!」皇帝手一拍,站起來罵道:「朕已經讓人去緝拿了那幾個壯漢和小廝,去舊別院取了證,蓮兒出身卑微,你到底做了何事能逼得一個無權無勢的人敢出言狀告侍郎。」

「人證物證都在,你還如何抵賴!居心叵測,陳相友你心腸歹毒簡直就是豺狼虎豹!」

「傳令下去,收了陳府,即刻革職,貶至嶺南!」

嫁入陳府第二年,陳相友革職,陳府光榮不在。

15

皇帝限令要陳相友在七日之內趕到嶺南。

可他怎會乖乖聽話。

上門求情丞相,可皇帝借著侍婢狀告侍郎事件,下令清查,即使是丞相現在也岌岌可危,哪還管得了別人。

上門求情無果,他便將目光放到了身邊人身上。

我在府裡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坐在一旁靜靜看著我,目光幽怨而邪惡,讓人毛骨悚然。

「夫人,辛苦了,今夜睡個好覺。」

這句話我從前就聽過,是他將我賣給坡腳丞相的前一天。

我剛想與他講話,就腳底發軟,昏昏沉沉了過去。

16

我是被晃醒的。

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十分狹小的空間。

再看清才意識自己正在一個轎子裡,被人抬著。

轎外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你說這陳侍郎的夫人長這麼漂亮,他為什麼要賣給我們大人啊?」

「還不是為了前途唄。」

「哎,我聽說這陳相友上位就是靠娶的丞相女兒,但是他不喜歡人家也不想一直被丞相控制,就偷偷殺了丞相女兒。」

「真的假的?」

「那還能有假?那千金的婢女都直接狀告他了。」

「要我說,管他真的假的,咱們啊,辦事就行,別管這麼多,省的惹禍上身。」

兩人嘀嘀咕咕好一會,隨即聲音就低了下來不再說話了。

原來陳相友故技重施,又把夫人賣出去求官位了。

要不是我被救那兩年整天上山採藥,砍柴賣貨練了一身好體質,恐怕就不會醒來了。

我撥開轎上的簾子,發現並未走多遠,人多,而且這地剛好是皇帝行宮不遠處。

我掙扎著,用盡力氣從轎子裡滾了出來。

有人被嚇了一跳,大喊著:「這不是陳侍郎的新夫人嗎!」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有一抹身影向我跑來。

「快!叫太醫!把安寧公主帶去行宮!」

17

「安寧,安寧。」

模模糊糊中有人喊道。

我睜開眼,頭昏腦重撫著額頭,「這是哪?」

床邊那人回:「是行宮,安寧你醒啦。」

「皇上!」我欲起身,皇帝按住我。

「安寧,你不認得朕了?」

「皇上,奴婢名叫芙絲,不叫安寧。」

我說完後皇帝卻並沒有生氣,他反而笑起來。

「為何叫芙絲?」

「回皇上,我身邊帶著一頁詩,詩裡說芙絲是我的名字。」

「可朕的親妹妹就叫芙絲。」

他繼續解釋:「朕的親妹妹,安寧公主,乳名就叫芙絲,那詩,是朕寫給你的。」

見我依然不解,他又說:「安寧,你失憶了。」

「朕初登帝位,朝中人心不穩,黨羽不服甚至想要了朕的命,重仿前代攝政王景象,那日朕被追殺,是你與朕換了馬車,待甩開殺手後我派人去找你,卻隻看見了崖上散落的一張車輪,後來我派人去崖下找你,也隻找到了破碎的衣服。」

「那處野狼多,朕以為……還好,你回來了。」

我反復回想那日我墜崖身旁的女屍,原來她是公主。

皇帝說對了,真正的公主已經被狼吃掉了。

我拿了她的貼身之物。

仿了她的臉,我現在頂著的就是安寧公主的臉。

18

皇帝說話之際我拿出別在腰間的那首詩,字跡有些不清,也破了幾個洞,可皇印不會錯。

我看向他:「皇……皇兄……」

接著我落淚,身子顫抖。

「皇兄,陳相友想將我賣給官員……」

「朕已經知道了,朕扣押了那抬轎的小廝,已經下令抓捕陳相友了,安寧……委屈你了,朕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絕對不會忍受誰把你帶走。」

皇帝下令,抓捕陳相友將他關進了大牢。

而我被皇帝安排進了宮,見我總愛跑出去玩,又在宮外新建了「芙寧殿」。

皇帝借著陳相友和其餘官員的手,下了令整頓朝綱,有罪的降罪,有功的獎賞,拉攏人心。

自此皇帝身邊幾乎都是親信,地位勢力及民間法令真正叫人信服。

陳相友被執行死刑前我去見過他。

「書友。」

那是他的小名,隻有一人知道。

我拿出刀輕輕劃開他的臉,「夫君,你忘了糟糠之妻會換皮術嗎?」

他指著我,咬牙切齒顫著聲音:「是你!葉青遊!」

19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

「怎麼,見我沒死很意外。」

他絲毫不顧臉上的血。

「早知道,我應該讓那幾個強盜流氓親手將你殺死,而不是推下懸崖,一個落魄縣官女兒,你命真大啊。」

「這要多謝崖上那幾棵樹,崖下那片湖, 還有,岸上的安寧公主。」

他問:「你是怎麼靠近我的?」

「還用靠近?和你認識十餘年,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隻需我故意在你府前暈倒, 你自然就把我納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任巧幹過的事嗎?你納的妾,都是她害死的, 你知道, 可你卻不敢說。」

「你不喜歡她, 卻又不敢違抗丞相,隻好日日在她的茶裡下避子藥。」

他大驚:「你怎麼知道!」

「我也懷過孕, 該吃的不該吃的,一聞就知道了。」

「誰知道你一忙,藥一停, 她就懷了。」

我抱著手, 嗤笑地看著他:「那把刀好巧不巧, 竟然連續要了兩條命。」

「是你幹的……原來是你……」

「對啊。」

我蹲下來。

「你想知道為什麼蓮兒被毒打後沒死還跑出來了嗎?」

「是你, 都是你!你這個賤婦!」

「我故意派民間醫者在她被毒打後討飯時出現, 她知道那人身份後要醫者救她, 可我不想救,所以我沒有救她, 隻讓那人開了吊著命的藥。」

「那天她跑出來,是我親自去把鎖弄壞的, 她每天都在撬鎖, 所以那天她成功了。」

「那天你讓我睡個好覺之前, 我就知道你下了迷藥在我的枕頭裡了。」

陳相友問:「你知道為什麼還會被迷暈。」

「我故意的啊,不真正中了迷藥,皇帝怎麼會相信?還好我墜崖沒死被老夫婦收留,兩年來身體強健了不少, 所以那些迷藥對我來說不算嚴重,才能在行宮外面醒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

「包括你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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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相友聽後早已支撐不住,攤在地上悔恨,悔恨沒有直接殺了任巧,悔恨沒有直接打死蓮兒,更悔恨自己為何不直接將我弄死在他為官前夕。

我啐了他一口。

腳踩在他的頭上, 用小刀一點一點劃傷了他的臉。

「相友,我知道你心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芙絲妹妹,還給她一個名分,可妹妹卻如此蠻橫無理……巧兒見妹妹摔倒,想將妹妹拉起來,可妹妹卻不僅不感謝我,還讓巧兒將簪子贈予她。」

「如青」我要他在死之前,都一直撕心裂肺痛著。

21

第二日陳相友行車裂之刑, 皇帝要他殺雞儆猴, 以懲示眾人。

當上公主之後的我生活快樂不已。

皇帝疼我, 不將我拘束在宮內。

還昭告天下安寧公主已被找到,此生不會將安寧公主外嫁聯姻, 做最逍遙自在,最受寵愛的公主。

普天下同慶, 減輕徵收賦役, 清查貪官汙吏, 天下太平。

我也託人在宮外找到了救過我的老夫婦。

在京中蓋了一處大宅,將他們接了進去頤養天年,時不時就出宮與他們闲坐, 吃飯同遊。

我騎在馬背上跟著皇帝出行秋獵時曾想。

如今的我,有榮華富貴,有寵愛和尊重。

瀟灑人間。

也沒有瑣碎刺人的愛情。

青遊青遊。

如今總算自由了。

(完)

T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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