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婆婆吭哧半天,欲言又止。

我最煩人家指著我說話了。

我輕輕按下她舉起的胳膊,笑著提醒她:「媽,您忘了?當初,我說我們婚後住我那邊,是您不同意啊。您說明明又不是倒插門,怕他住我那邊受氣。如果您現在覺得吃虧了,我們馬上就搬走,還不行?」

婆婆似乎想起什麼,板著臉道:「想都別想!還有,晶晶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兒子,你要是想打你老媽的臉,想讓我在親戚朋友面前抬不起頭來,你就當個妻管嚴!啥都聽她的吧!」

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回了臥室。

李明眉頭緊皺,來回走了幾圈,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我:「嘉嘉,好媳婦兒,你看現在弄成這樣,我媽也是騎虎難下。要不,你就看在我面子上,通融這一回,好不好?」

這不是道德綁架嗎?

如果我再不同意,那就是我不好說話、不通情理了。

可事情已經鬧到這一步,我就算同意,婆婆也不會領情。

她依然會記恨我。

當然,我也壓根就不可能同意。

而李明這裡,這個口子一開,以後再有類似的事發生,是不是最終還得由我來買單?

我面上波瀾不驚,腦子卻轉得飛快。

李明一臉期待看著我。

我拉過他的手,柔聲道:「老公,媽的心情我理解。人嘛,都愛面子。不過,咱們是不是可以換個思路呢?」

李明眼睛一亮:「好媳婦,快說!」

聽了我的分析,他馬上眉開眼笑,揉揉我的腦袋:「還是我媳婦腦子靈光!」

那幾天,婆婆總是一副如鲠在喉的樣子。

不管走到哪裡,我都覺得背上仿佛有道目光牢牢黏著。

有探究,也有不甘。

我神色自若,該吃吃該喝喝。

不就是讓她外甥女許晶晶住到她這邊,我跟她兒子住我那邊嗎?

咋滴?

莫非我不白住她房子了,她反倒還不滿意了?

5

我那套房子距離李明跟我的單位都不遠,開車不到二十分鍾,每天的通勤時間大大減少,比婆婆那邊方便多了。

尤其是過起了真正的二人世界,再也不用擔心周末會有人突然敲門催起床,每天吃什麼東西,也不用再考慮合不合婆婆的胃口。

李明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他四仰八叉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故意嗲裡嗲氣道:「媳婦兒,我不想回我媽那邊了怎麼辦?」

我在他臉上摸一把,笑:「我沒意見,你把你媽搞定就行。」

「你吃我豆腐?」

李明一臉壞笑,一翻身把我壓在身下。

小日子美美的,婆婆卻不放心,生怕我對她兒子照顧不周,每天晚上都要求視頻通話。

先是仔細觀察她兒子瘦了沒,接下來就開始隔著屏幕指導我,每天早中晚應該給李明吃什麼喝什麼。

剛開始,我隻是隨口敷衍幾句。

可她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反反復復的說,就招人煩了。

我剛想懟她,李明看出我不高興,馬上移開手機,告訴婆婆:「媽,您就不用瞎操心了。我們家我做飯來她洗碗,我洗衣來她拖地。」

婆婆瞠目結舌。第二天一大早,就拎著大包小包趕了過來。

意外的是,還帶著李明他表妹許晶晶。

「明明,快趁熱吃,這是媽專門給你買的豆腐腦。還有這個燒餅,你最愛吃了。」

婆婆一邊怪我說話不老實,一邊挨個打開包裝袋。

李明撓撓頭:「媽,您不用這麼辛苦的。」

婆婆一臉慈愛:「隻要你喜歡,媽再辛苦都願意。唉,除了媽媽,誰還會這麼關心你呀?」

說著,有意無意瞟了我一眼。

我正跟許晶晶寒暄著,隻無聲地笑了一下。

許晶晶看看婆婆,又看看我。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

李明嘟囔道:「每天吃山珍海味都會厭的嘛。」

婆婆頓時愣在當地。

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眼裡淚光瑩瑩:「兒子,媽現在是幹啥都不對啊。都怪我自己犯賤!大早上的,拉著晶晶跑了老遠,給你買愛吃的東西送過來!還要被你嫌棄!」

李明手足無措。

我示意許晶晶去勸勸婆婆。

這個時候,我當然不會自己往槍口上撞了。

說到底,她心裡就是對我不滿。

許晶晶勸:「二姨,別哭了,我哥也就是順嘴一說。」

還瘋狂給李明使眼色,暗示他給婆婆道歉。

李明平時沒什麼脾氣,可有時候,就是特別認死理。

比如此刻,他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沒什麼錯,堅決不肯低頭。

婆婆一氣之下,帶著許晶晶走了。

我催李明開車送她們回去,隻當給婆婆個臺階下。

李明卻道:「那是我親媽,還能跟我記一輩子仇?放心吧,過兩天就好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婆婆照舊打來視頻電話。

李明衝我晃晃手機,一臉得瑟。

視頻裡,婆婆面色平靜,上來就誇我的房子地段好,裝修好。完全看不出來昨天才哭著摔門而去。

想起許晶晶到處打量的目光,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誇了一大通,婆婆忽然讓李明把手機交給我。

我越發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她和顏悅色跟我說:「嘉嘉,你那邊離晶晶實習單位近,她想搬過去,跟你們一起住。我這當姨的也不好拒絕,也不敢擅自替你做主,就來問問你的意思。」

我這人吧,一向吃軟不吃硬。她不尊重我,我會拍案而起。

可她這樣好言好語跟我商量,我倒拉不下臉拒絕她了。

但我心裡其實特別反感別人到我家來住。

況且,許晶晶又不是沒地方住。到親戚家借住,要求還那麼高?

「我考慮一下。」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見我臉色不好,李明忙問:「媳婦兒,怎麼了?」

我苦惱地道:「你那個表妹,非要來跟咱們一起住!還讓你媽來找我商量,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煩人!」

李明大笑:「就這點出息?來,聽好了!」

說著就撥通婆婆電話:「媽,聽說晶晶想來跟我們一起住?」

婆婆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是呀。媽這回可沒擅作主張啊。」

隔著手機,我似乎都看見了她一臉的挑釁。

我不由得皺眉。

李明粗聲粗氣道:「媽!晶晶年紀小不懂事,您怎麼也不懂事呢?」

婆婆聲音陡然提高:「你咋說話呢!」

李明毫不客氣:「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就一句話!您要是不想抱孫子,就讓七大姑八大姨的輪流到我家來住吧!」

婆婆驚喜交加:「啊?你們決定要孩子了?」

我捅捅李明。

這不滿嘴跑火車嗎?到時候,我從哪整個娃去?

看出我的疑慮,李明刮了一下我鼻子:「傻瓜!就算真要孩子,也不是今天說要,明天就能有的。問就是咱在備孕!怎麼樣?老公聰明吧?」

我真心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趕緊下廚,整出兩盤拿手好菜,獻寶似的端到他面前。

李明喜滋滋的,隻嘗了一口,便頂著個苦瓜臉哀求道:「好媳婦兒,求你了,以後別下廚了,行不?」

6

婚後半年,我竟真的懷孕了。

雖然孩子的到來純屬意外,可初為父母的我們依舊滿心歡喜。

婆婆更是第一時間宣布,我的孕期、月子,她都包了。

李明說:「媳婦兒,你放心,我媽平時雖然事賊多,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

其實,我爸媽更想讓我回家去。家裡有保姆,我媽也方便照顧。

不過,婆婆既然都說出口了,我也不好拒絕她一片心意,隻好同意她搬過來照顧我。

沒想到,許晶晶居然也跟來了!

李明把婆婆拉到一邊悄悄問:「您帶她來幹嘛?又不是旅遊度假!啊,不對!旅遊去也沒義務帶她呀。」

婆婆解釋:「她一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住,我不放心。萬一有個啥事,我也沒法跟你姨交待呀。」

我忍不住問:「那您之前還讓她一個人住這邊?」

婆婆一愣,隨即笑眯眯道:「你們這小區又是門禁又是保安的。安全著哩。」

這不淨他娘胡扯麼?她之前都沒來過,咋可能知道這麼多?

但自從有了寶寶,我實在是不想生氣,也懶得再計較。

既然人都來了,隻好讓她一起住下了。

李明安慰我:「媳婦兒,你千萬不要為難!萬一覺得她影響到你,就跟老公說。我出面解決。」

我想著許晶晶再實習兩個多月,也就結束實習了,便悶悶不樂點點頭。

忍一忍,也就熬過去了吧?

自從婆婆她們搬來後,婆婆每天又勤快又體貼,飯菜都是揀我喜歡的做。

不僅如此,連飯都要親手給我端到手上。

我告訴她不用這樣,我每天還照常上班呢,哪就至於這樣了?

跟個少奶奶似的。

她卻露出一臉慈祥的笑,嗔道:「我不是伺候你,我是伺候我大孫子呢!」

她堅持要這樣,李明也攔不住,隻能由著她去了。

許晶晶也表現得十分乖巧懂事,吃完飯就搶著去刷碗。

一見面就滿臉帶笑:「嫂子,你需要我幹啥,可一定要說呀。千萬別客氣!」

我哪有什麼用得著她幫忙的。

但她能有這樣的姿態,我到底還是很感動,當天就帶她去商場買了條八百多塊錢的連衣裙。

婆婆連連誇我這嫂子做得好。

家裡意外的一派和諧。

也許,是我想多了?

婆婆她們住過來半個月後,李明單位派他出差,大概要走十來天。

他不放心我,不太想去。

我安慰他:「有媽在,你就放心去給寶寶掙奶粉錢吧。」

可李明出差第一天,我因為加班晚到家一個鍾頭,發現婆婆竟連飯都沒給我留。

她一攤手,一臉無辜道:「哎呀,我以為你自己在外面吃過了呢。」

我的確忘了告訴她,自己要晚回來一會兒。

沒留我的飯,也不能怪她。

我無所謂地笑笑,給自己定了一份炸雞、一份營養粥,外加一份牛肉餅。

正吃著呢,婆婆忽然走過來道:「嘉嘉,剛才晶晶也就隨便吃了點,要不,你分給她點吃?」

我有些驚訝。

我一個孕婦,沒人關心我究竟有沒有東西吃也就算了,還好意思跟我搶?

見我盯著她看,婆婆理直氣壯地道:「這麼多呢,你又吃不完!」

我不是心疼這點東西。

是她說話的口氣讓我很不舒服。

其實,直到她這句話說出口之前,我都沒多想。

而現在,我卻不得不開始懷疑她的動機。

這是趁我懷孕,李明又不在,想借機拿捏我呢。

那她可找錯對象了!

我把桌上的外賣往自己這邊攏了攏,淡淡一笑:「媽,你忘了?我現在吃啥吐啥。可前面吐了,後面還得勉強吃。要不,可就餓著你孫子了。」

婆婆幹笑一聲:「也是哈?看我這老糊塗。」

臨睡前跟李明視頻。

他忽然問我:「媳婦兒,聽說你一個人吃獨食了?」

「怎麼了?」

沒想到,婆婆居然顛倒是非,壓根沒提沒我飯的事,隻是埋怨我隻顧自己吃,都不知道讓一下別人。

「那啥,晶晶是客人,又是我表妹,你好歹客氣客氣嘛。要不,我媽面子上下不來。」

我冷笑一聲,給他詳細講了事情的始末。

李明驚訝不已:「回頭我跟我媽說一下。她咋這樣啊?」

我不想多生事端:「算了。後天就是周末了,我不行回我媽那邊住幾天。」

李明嘆了口氣。

我安慰他安心工作,不用為這些小事操心。

第二天早上,一推臥室門,一股濃重的韭菜味兒撲面而來。

我一陣惡心,衝進衛生間就是一陣狂吐。

出來後,一眼瞥見餐桌上擺著一盤熱騰騰的包子,瞬間就又是一陣惡心。

自從懷孕後,我許多東西都不能吃,尤其是韭菜,隔老遠聞見都會犯惡心。

婆婆明明知道,卻還買韭菜包子回來。

她喜歡吃我沒意見,可她完全可以在外面早餐攤上吃完再回來啊。

「哎呀,忘了你不能聞這個味兒了。」婆婆假惺惺地道。

我算是漲見識了!在此之前,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兩面三刀的人呢。

我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

婆婆追到門口喊:「吃了飯再走哇!」

吃個屁!

有我能吃的嗎?還裝!

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剎那,我聽見許晶晶忽然說:「二姨,別喊了!她老吐,弄得我都沒胃口了。」

臭不要臉的!

白吃白住,還嫌棄上我了?

T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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