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到路清河的瞳孔放大了一圈。
他趕忙掛斷電話,點開了文檔。
「許知媛,25 歲,死因:利器穿透心髒。」
我的大字,寫在名單裡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一定是同名同姓的人!」
我看著他發白的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同名同姓?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即使路清河再怎麼不承認,他都要知道死在車上的那個人就是我。
手機從他的手心脫落,砸到地上。
這個聲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林清諾的注意。
林清諾察覺到路清河的不對勁,她走過來關心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路清河蒼白著臉,但神色卻還是比較鎮定:「出了點事,我得先去處理一下,你在家裡好好待著。」
他勉強對林清諾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遇難者裡面有個和許知媛名字一樣的人,你說可不可笑?」
路清河在說完這句話後,踉跄地往外走。
他沒有看到林清諾驟然發白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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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屍體早就被何萌帶走火化了。
等路清河趕過去的時候,他直接撲了個空。
沒有見到我的屍體,他的身體明顯放松了許多。
隻要見不到屍體,他就能自欺欺人那是同名同姓。
他有些發瘋似的抓著那些醫生的衣服,問他們屍體去哪兒了。
醫生面面相覷,都不知道他發什麼瘋。
有醫生上前委婉地開口。
「路先生,您不是將您的妻子林小姐接走了嗎?怎麼還來太平間找人了?」
路清河的臉色驟然一白,他有些艱澀地開口。
「不,我的妻子不是林清諾,她叫許知媛。」
一時間,整個太平間安靜得嚇人。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有護士翻了個白眼。
「這裡躺著的都是沒有人認領的屍體,怎麼會有你的老婆呢?」
路清河不相信,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
可是每個醫院都沒有我的消息。
對他來說,我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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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諾陪在路清河的身邊,安慰他。
「也許真的是同名同姓呢?嫂子說不定是手機丟了才聯系不到的!」
「而且嫂子不是不喜歡出門嗎?怎麼會恰好坐上那輛車呢?」
路清河脆弱地將林清諾摟進了懷中。
還真是睜著眼說瞎話!
換個人來聽,怕是都信了林清諾的話了!
可是當時我是親口和她自我介紹了的!
「我是路清河的妻子,我叫許知媛。」
當時林清諾看著我,眼中流露出的是滿滿的訝異。
我看著摟在一起的兩人,心中的恨意達到了巔峰。
一個瞞著我死亡的消息,一個親手把我推向死亡!
這樣的兩個人究竟是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在這裡惺惺作態?!
路清河神色痛苦,他說:「如果知媛死了,我該怎麼辦啊?」
好惡心的發言!
我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他多愛我,現在死了他還說出了這樣的話。
難道是為了在白月光面前立自己的深情人設嗎?
林清諾的眼神暗了暗,將路清河摟得更緊了。
12
路清河一直沒放棄找我,走投無路的他直接找到了何萌的家裡。
短短幾日不見,何萌的臉色更加憔悴了。
見到路清河的時候,她的眼中迸發出了濃濃的恨意。
她想要關門,可是路清河眼疾手快地將手墊在了門縫之中。
和當時一樣,何萌眼都不眨地用力關門。
路清河疼得冷汗直冒,但是他卻固執地將門扣得死死的。
「知媛呢?她不在你這兒?」
何萌的手頓住了。
她沉沉地看著路清河,突然就笑了出來。
「在啊,她當然在我這裡。」
我看到路清河明顯松了一口氣。
他說:「那行,你將許知媛喊出來,我帶她回去。」
不可避免地,路清河的語氣帶著一絲埋怨。
「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也不知道她要鬧哪樣?」
何萌緩緩側身:「我喊不出來,你自己進去接吧!」
路清河踏入玄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照片和一個小小的陶瓷罐。
他一下子就頓住了。
看著路清河的表情,閨密笑了出來。
「你不是來接知媛的嗎?她就在這裡啊!」她指著小小的陶瓷瓶,一邊笑一邊哭,「怎麼?不是你要見的嗎?見到了就不敢碰了?」
路清河的嘴唇哆嗦著,他沒有理閨密所說的話,隻是死死地盯著這個小小的陶瓷瓶。
閨密也不管他聽沒聽,反正一股腦地將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我去醫院認屍的時候,看到她的胸口有那麼大一個洞……知媛多怕疼啊,你說她當時有多疼?」
「醫生說知媛本來應該能夠活下來的,可是有人把插在她心口的鋼筋生生拔了出來,刺破了心髒……那麼長一道血跡。」
路清河聽不下去了,他抱著我的遺像,嗚咽出聲。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如果換作以前的我,看到路清河這樣怕是會心痛得要死。
可是現在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閨密見他這樣,惡劣一笑,甩出了最後一擊。
「知媛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
她將沾血的 B 超單遞到了路清河的面前,語氣溫柔。
「那麼小一個孩子,已經能看到胎心了……他在知媛的子宮裡,小小的一個。」
「可惜還沒有見識過這個世界,他就死了。」
這是最致命的一句話。
路清河終於崩潰了。
他死死地捏著 B 超單,單子上的血液早就凝固,成了深沉的褐色。
路清河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上面,再次將血液潤湿。
13
路清河捏著 B 超單,有些倉皇地起身。
「你們在騙我是吧,知媛怎麼會死?她不可能死!」
「她還懷著孕呢……你能不能讓她別鬧了?如果不小心摔倒了怎麼辦?」
「沒有我在身邊,知媛照顧不好自己怎麼辦?」
冠冕堂皇的一段話。
明明過去那些年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
我過了這麼多年的喪偶式婚姻,沒想到在死後還能聽到他說要照顧我的話!
還真是好笑啊!
閨密沒有理他,而是毫不猶豫地將路清河趕出了門外。
在關上門的那一刻,閨密無助地蹲在地上大哭出聲。
「知媛,你怎麼忍心扔下我的?!」
路清河捏著 B 超單,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林清諾早早地就等在門口了,可是此時的路清河沒有任何心思來和她說話。
他疲憊地打開了主臥的大門。
自從林清諾住進來以後,他就好久沒有回到主臥了。
每天晚上他都在林清諾的床邊打著地鋪。
用路清河的話來說,那是擔心林清諾照顧不好自己。
其實這個話我聽著都好笑。
林清諾她又不是五歲小孩,怎麼可能照顧不好自己?
不過是路清河為了找到一個能夠時時刻刻陪在林清諾身邊的理由罷了!
路清河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昏暗的房間。
床頭掛著的巨大婚紗照狠狠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婚紗裡的我笑容燦爛,滿眼都是對幸福的希冀。
路清河怔怔地看著照片,回憶似乎也拉到了那個時候。
在那海灘邊的礁石上,面對著大海波濤,他曾牽著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
「相信我,我會用一生來對你好。」
我真的很想給當初的自己一個耳光,識人不清,怎麼就輕信了這麼個貨色?!
路清河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他一點一點地尋找著我過去的蹤跡。
如果換作生前,我看著他這樣深情的樣子,怕是會感動到哭得七零八落。
可是現在我隻覺得這個男人十分惡心。
14
路清河翻到了我的日記。
我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而我當初最喜歡記錄的就是我和路清河的點點滴滴。
那個時候的我多單純啊,字裡行間都寫滿了對路清河的愛。
我在裡面記錄下了關於他的一切。
路清河捏著日記本,眼神愣愣的。
我飄過去一看,這一頁正好是結婚的那天寫的。
上面隻有一句話。
「我如願嫁給了我最愛的男人,我想,他也是愛我的吧?」
可是後來,我的日記逐漸變得絕望。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他卻被另一個女人用電話叫走了。」
我對路清河的愛轉變成了恨。
我恨我自己識人不清,恨路清河的冷漠。
可是藏在濃濃的恨下的還是澎湃而洶湧的愛。
因為太過於愛他,所以承受不住他對白月光的好。
我看著這些酸不拉幾的日記,不由得龇牙咧嘴。
如果能重來,我一定要撕掉這本日記。
路清河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死死地捏著日記本,雙眼紅彤彤的。
半晌,他蹲在地上,將臉頰埋入自己的雙臂之中,不由得嗚咽出聲:「我到底幹了什麼啊?!」
是啊,你幹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救自己的白月光所以視另外一個人的性命如無物嗎?
隻不過不知道被視為草芥的人是自己的妻子罷了!
他聽不到我的控訴,也看不到我厭惡的表情。
他隻不過是抱著我的日記本,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回來好不好?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對你的!」
「求求你了……」
我聽著他深情的話語,隻覺得惡心。
15
如今的路清河已經後悔到瘋魔了。
他每次睡著都會夢到車禍的那天我掙扎著想要扯住他的手。
路清河的精神狀況肉眼可見地變得越來越差。
直到一個視頻發到了網上, 路清河緊繃的神經終於斷了。
那是一個監控錄屏。
視頻很清晰地拍到路清河蹲在我和林清諾的面前, 他皺著眉將我狠狠地往鋼筋裡面推去。
還有那句清晰的話語。
「死就死了, 大不了我多賠點錢!他們的命哪有清諾的腿重要?」
視頻一出, 網絡上罵聲一片。
「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把別人的命不當命?」
「靠!我聽說那個被推下去的是他的老婆!這種人好恐怖啊!」
「他把自己的老婆推下去救其他的女人?這還是人嗎?!」
網暴來勢洶洶, 公司的股份一落千丈!
更有甚者查到了林清諾和路清河的電話號碼。
各種謾罵短信塞滿了他們的信箱。
林清諾早在網暴發生的時候就搬出了這個房子, 隻留下路清河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家裡。
16
他縮在沙發上, 機械式地翻看著網絡上的消息。
路清河看到了林清諾的採訪。
現在的她也十分憔悴,在鏡頭面前不住地哭泣著。
「我在車上和許知媛小姐確實有聊過天,也知道她是路清河先生的妻子。」
「對於許知媛小姐的死, 我表示很惋惜。可是並不是我強迫路清河先生救我的!」
「我曾經確實和路清河先生是愛人,可是我們已經分手許久了,並不是大家所猜測的那種關系!」
「對於路清河先生的所作所為,我表示十分譴責!」
路清河看著林清諾義憤填膺的表情, 慢慢地動了。
他緩緩地念叨著林清諾的話。
「我不知道她是路清河先生的妻子……」
林清諾現在絞盡腦汁想要把自己從這件事裡面摘出去,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曾在路清河面前說過的話。
路清河死死地盯著林清諾。
所有人都可以罵他不在意別人的性命, 隻有林清諾不可以。
在網絡輿論下, 路清河的公司股票價格跌到了歷史最低。
原本與他合作的公司紛紛取消了合作。
公司破產了。
17
路清河從商界新貴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決定將林清諾也拖下水。
路清河喬裝打扮,將自己的臉擋得嚴嚴實實。
他將車停在林清諾表演的劇場之外, 死死地盯著出來的每一個人。
等到林清諾出來的時候,路清河猛地踩下油門。
疾馳的轎車對著林清諾衝了過去, 就算她躲得再快, 雙腿還是卷進了車下。
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雙腿還是廢了。
從此以後,林清諾和她最愛的舞臺永遠說再見了!
路清河看著在地上苦苦掙扎的林清諾, 嗤笑著狠狠地踩在了林清諾扭曲的雙腿之上。
林清諾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求求你, 放了我吧!」
路清河的雙眼發紅,他腳下的力氣越來越大。
在他看來,一條人命,甚至不如白月光的一條腿重要。
「夕直」隨著骨頭破裂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林清諾痛苦的尖叫聲。
「我當時隻是太害怕了!我沒有想瞞著你許知媛死了的事實!」
「如果你不回來就不會發生後面的這些事了!這樣的話知媛也不會死!」
說完路清河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不想讓眼中的淚水落下。
他說:「知媛,你看到了嗎?我替你和孩子報仇了。」
我看著已經精神失常的路清河沒有說話。
我能理解林清諾對生的渴望, 所以在我看來,真正傷害我的是你啊, 路清河!
18
路清河被姍姍來遲的警察以故意傷害罪逮捕。
可惜的是, 由於路清河如今精神已經失常,警方沒辦法定罪。
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在那裡,他整日整日地抱著 B 超單傻笑,偶爾看著空蕩蕩的場地喊我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早上, 他偷偷摸摸從病房溜到湖邊, 一邊喊著我的名字一邊往湖裡跑。
當時時間太早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路清河不在病床。
等到值班護士發現人不見的時候,才有人在湖中心發現了已經淹死的路清河。
即使他死了, 手中也死死地捏著那張染血的 B 超單。
閨密將寫著他倆結局的報紙在我的面前燒了。
「惡有惡報, 你安心吧。」
「下輩子別當戀愛腦了,不值得。」
她靠在我的墓碑旁邊,和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我虛虛地摟著閨密的肩膀,又哭又笑。
即使她聽不見, 我也連連對著她保證。
直到日薄西山,閨密才離開。
夕陽落下,我的靈魂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