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婚三載,蕭寒野敬我愛我,視我如珠如寶。

可他徵戰歸來,卻帶回了一個有孕女子。

他說他病中錯認,才與她有了夫妻之實。

他想給她一個名分。

後來,我親自為他們準備婚宴。

不是納妾,而是以娶妻的規制。

因為我要走了,不願再做他的妻。

再後來。

聽說大婚當日,蕭寒野當場取消婚事。

翻遍全盛京,隻為找到留下《和離書》遠走的發妻。

1

「小姐,將軍出徵回來了。」

侍女小茹前來稟報時,我正在房中為蕭寒野縫制裡衣。

聞訊,我當即把針線一扔,欣喜起身直往前廳去。

此番他領命北伐,離家已近一年,如何能不叫我思念?

我提裙才邁出房門,遠遠便聽見有人疾聲喚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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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兒!」

我抬起頭。

隻見蕭寒野一身戰袍,風塵僕僕地大步朝我走來。

「蕭郎!」

我一路小跑,衝進了他的懷裡。

「軍中來訊說抵京還需 3 日,怎麼今日便到了?」

他粗粝的手溫柔地撫過我的臉頰,眼中飽含著深情。

「想你想得緊,便縱馬先行歸來了。」

我看著他強忍疲倦的臉,既感動又心疼。

他牽起我的手,就要往房裡走。

「將軍。」

一個嬌柔的女聲自他身後響起。

蕭寒野牽著我的手猛然握緊,腳步頓住。

方才看我時的溫柔神情盡數消失,眼中似有一絲慌亂掠過。

我的目光越過蕭寒野的肩膀,看到一位姿容豔麗的女子。

她咬著唇,緊緊地望著蕭寒野。

蕭寒野松開我的手,轉過身,暴躁道:

「我不是讓你在外廳候著嗎?」

蕭寒野甚少這般失態,我心中莫名不安。

「寒野,這位姑娘是?」

他身子僵硬了一下,緩緩地回過頭來看我。

短暫沉默後,他才深吸了口氣,道:

「若兒,這是玉瑤。

「此次北伐途中,我不慎染病,多虧她的悉心照料。

「我答應了她,回京後要給她一個名分。」

名分?

我隻當自己是聽岔了。

我抬起頭,愣怔地望著蕭寒野。

「寒野,你說什麼?」

他面露不安,急急地拉起我的手。

「若兒,你若不允,我這就差人將她送走。」

話音才落,那女子竟疾步上前,徑直在我面前跪下。

「夫人,求求你讓我進門吧。

「我腹中已有了將軍的骨肉啊!」

2

我怔在原地,徹骨的寒意從心頭湧出,瞬間蔓延至全身。

蕭寒野敬我愛我,視我如珠如寶。

我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竟會在出徵時,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想當初,他抗旨娶我入門,還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

我是世人眼中不入流的商賈之女。

而他乃將門之後,自身亦有赫赫戰功。

我生性向往自由,不願嫁入高門,再者亦有自知之明,故久久不願接受他的情意。

然他始終不肯放棄。

皇上數次要為他與貴女賜婚,都被他盡數拒絕。

他跪在大殿上,直言此生非我不娶。

不少同僚好言相勸,直言商女身份低賤,隻可為妾。

他卻決然道,我之於他,如明月,似至寶。

此生,他唯願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這般愛我,我又如何能不動情?

新婚那夜,他掀起我的紅蓋頭。

戰場上那般殺伐果決的他,欣喜得眼眶居然紅了。

「若兒,此生我定不負你!」

成婚不過短短三載,言猶在耳,他卻已將其他女子帶到我面前,說要給她一個名分。

我坐在廊邊,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蕭寒野不顧眾人在側,半跪在我面前,緊張地解釋。

六個月前,他在行軍途中不慎病倒。

軍中士兵不善照料,便從附近的桐鄉找了個女子前來侍疾。

那人便是柳玉瑤。

那十數日裡,柳玉瑤衣不解帶地貼身照顧。

他昏昏沉沉中,誤把她當成我,兩人才有了夫妻之實。

「若兒,對不起。我是太思念你,又病糊塗了,才會如此!」

他慌亂不已,心疼地抬起手,要為我拭去淚。

我側過臉,避開了他的動作。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時黯淡下來。

不多時,我回過頭來低聲道:

「我需時日冷靜,便先搬至絳雲院!」

蕭寒野沉默地望著我,許久後才輕嘆一聲道:

「還是我去書房吧!」

3

第二日,蕭寒野回宮復命,回府時已是深夜。

他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到房中看我。

見我已睡下,他在我額前印下一吻後才轉身離開。

待他走後,我才睜開眼,緩緩坐起身。

枕邊多了一塊溫潤亮澤的暖玉。

我心知,這是蕭寒野給我的。

此次南徵前,皇上問他若得勝歸來要什麼賞賜。

他說,隻要陳國進貢的那塊暖玉。

據說那是塊難得的暖玉,貼身佩戴可取暖養身。因為我體寒,冬日時常手腳冰冷。

蕭寒野要用赫赫戰功,為我換來那塊暖玉。

皇上聞言忍不住,當面調笑他是個寵妻如命的妻奴。

他也不反駁,隻是笑著默認了。

我拿起暖玉,的確是塊好玉,看著瑩潤透白,摸著溫潤暖人。

暖玉在手,我的心卻冷得刺骨。

我知道,蕭寒野方才離開,是往綠綺院去了。

那是從前他幾月也不曾踏足的地方。

如今,縱使夜已深沉,他亦要前去。

隻因,那裡正住著柳玉瑤。

他記掛她。

記掛她肚子裡的孩子。

4

或許是思慮過重,素來康健的我竟病倒了。

接連數日, 我高燒不退,終日沉沉地睡著。

待我燒退醒來,隻見蕭寒野握著我的手,坐在榻邊閉目養神。

我輕輕地抽出手,緩緩坐起身。

此時,小茹正從外邊推門進來。

見我醒了,她當即激動地衝上前,抹著淚哽咽道:

「小姐,您這燒總算退了,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大病初醒,腦袋有些昏沉,隻是微微笑了一笑,並未言語。

隻是這般動靜後,一旁的蕭寒野睜開了雙眼。

他眼中布滿血絲,下巴盡是胡渣,看上去有些憔悴。

小茹在一旁解釋道:

「小姐,您病了以後,將軍在您房裡守了幾天幾夜,熬不過才在一旁小憩片刻。」

我壓下心間漸湧的心疼,轉過頭不看他,捏緊了指尖淡道:

「你不必如此!」

我從未對蕭寒野這般冷淡過。

可如今的我,尚且不知當如何面對他。

「若兒!」

他低低地喚了我一聲,竟不管不顧地將我擁入懷中。

我氣極,用力推著他欲掙脫。

「若兒,我知你氣我。你打我罵我都可,隻是莫要再生病了。」

他喑啞的聲音中,透露著濃濃的疲倦。

我素來對他心軟,終是在他的懷中安靜了下來。

那一刻,我多希望:柳玉瑤之事,隻是一場夢!

5

我病著的這些日子,蕭寒野告假守著我。

我身子大好後,他才重新上朝。

因落下了不少公務,被皇上當眾訓斥了幾句。

小茹聽聞後,忍不住對我說:

「小姐,我覺著將軍愛您之心未改。他是病糊塗了誤把柳玉瑤當成你,才會……隻要您不同意那女人進門,將軍定會將她送走的。」

也難怪小茹會為蕭寒野說話。

她自我嫁入將軍府便跟著我,這麼些年蕭寒野對我的好,她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裡。

她曾無比地堅信,蕭寒野是這京中最尊妻愛妻的男子。

可便是這旁人眼中疼我入骨的他,如今卻成了刺穿我心的利劍。

我輕嘆一聲,淡淡道:

「可若他真不在意柳玉瑤,先行歸來時又怎會帶著她?」

況且,歸來那日皇上急召他入宮。他匆忙離去前,還不忘讓人將柳玉瑤安置到綠綺院,指了個侍女伺候著。

樁樁件件,都說明,他根本對她已是上了心。

我愴然一笑,抬眼望向窗外。

院中槐樹落葉紛飛,過往最喜看那片片黃葉仿若蝴蝶漫天飛舞。

而今,景致不改,心裡卻隻剩蕭瑟凋零的感慨。

6

小茹離去後,有人推門進來。

「夫人,這燒怎麼就退了?這病不繼續裝下去,將軍可就要得闲來找我了!」

循聲望去,竟是柳玉瑤!

此時的她,仿若變了一個人。

綾羅綢緞,金釵玉釧,眉眼不再柔順拘謹,而是嘲諷及不屑。

我微微一怔。

她那日對我的恭謹謙卑,難不成隻是在蕭寒野面前的惺惺作態?

我不欲理她,她卻繼續道:

「我當你是什麼難對付的女人,原來隻會用裝病這招。」

我冷眼瞧著她,沉聲道:

「且不說你毫無禮數,不經允許擅入我房中,就說你這般尖酸刻薄,我豈能允你進門?」

柳玉瑤聞言,語帶不屑道:

「藍梓若,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介低賤的商賈之女,將軍娶你為妻已是恩賜你。你還真想凡事替他做主不成?」

話音才落,我端起手中茶盞,起身便朝她臉上潑了過去。

她猝不及防,臉被茶水潑了正著。

「就算我是商賈之女,但在這將軍府,打你罵你的資格,我還是有的。」

她抬起頭,形容狼狽,卻笑了起來:

「藍梓若,你別得意。有我在,將軍遲早會厭棄你的。

「你真相信將軍是六月前病中誤將我認成你,才會與我行那夫妻之事?若真如此,那我這腹中四月身孕又是如何而來?」

宛如晴天裡一聲轟雷,我呼吸一窒,愣在原地。

直至柳玉瑤得意地離去,我都還未緩過神來。

7

我如何也不肯相信蕭寒野會明知背叛而為之。

我起身便往書房走去,欲找蕭寒野問個明白。

才到門外,便聽見裡面傳來女子的低泣聲。

看來有人比我更早了一步。

「我不是讓你少出現在若兒面前嗎?」

是蕭寒野的聲音。

「我聽聞藍姐姐病了,想去看看她,誰知她會忽然生氣用茶潑我。將軍,藍姐姐不喜歡我,我還是離開將軍府好了!嗚嗚~」

裝腔作勢,我正準備推門入內,卻聽見蕭寒野溫柔入骨的哄勸聲:

「傻玉瑤,你想帶著我的孩子去哪?她不喜歡你無關緊要,我喜歡你便足矣。」

「可她說決不同意我進門。」

「如今你已身在將軍府,婚事不急。待你孩子生下來,她不同意也會同意的。」

原來,蕭寒野是這般計劃的。

我的心宛若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痛徹心扉。

不必再做什麼當面對質了。

蕭寒野的確喜歡柳玉瑤,亦是真心想要將她娶進門。

蕭寒野啊蕭寒野。

你心中既有了他人,何必還要假裝對我那般情深?

我眼睛酸得厲害。

可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8

我是商賈之女。

自幼跟著爹娘走南闖北做買賣。

走過天南地北,見過大千世界,便養成了恣意灑脫的性子。

十歲那年,爹娘買下京中香藥鋪子。

自此舉家才在京中安定了下來。

初抵盛京,我對周邊一切都感到新奇。

於是便常趁爹娘不注意,溜到街市上遊逛。

我便是在東市街口的花園裡,第一次遇見了蕭寒野。

彼時他十二三歲,穿著緋色錦袍,遠遠地對著牆角的箭靶一次又一次地拉弓。

我站在後邊偷偷瞧。

他似乎初習射箭,始終未曾命中箭靶。

十餘箭之後,終於有一箭刺中箭靶邊緣,我忍不住為他鼓掌叫好。

他似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才發現了我。

他有些羞赧,緊緊地拽緊了手中的弓。

我走上前去,笑得兩眼彎彎。

「你真厲害,能射中箭靶。我連弓都拉不開呢!」

他聞言一愣,轉瞬卻笑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將門遺孤,家中至親僅剩祖母一人。

祖母不想他習武,他隻能自己偷溜出來練習。

那日以後,我便時常陪他彎弓射箭,練劍扎馬。

我陪他從箭靶都射不中到回回命中紅心,陪他從羞赧的少年郎到戰功赫赫的蕭將軍。

我十七歲那年,他初次從戰場上得勝歸來。

次日,他便帶著皇上賞賜的金銀珠寶,上門提親。

我當下是拒絕的。

我出身商賈,從未想過高攀於他。

況且,彼時京中香鋪生意大不如前,我已準備隨爹娘遷居江南。

可後來的種種,終是打動了我。

我還是接受了他的求娶。

娘知道我的決定後,並不似我爹那般歡喜。

隻是牽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道:

「高門世家,規矩太多。你自幼不喜拘束,嫁入將府未必自在。況且世家子弟三妻四妾乃是尋常,來日若他再娶,你可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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