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隨手施舍的善意。

宿舍那個陰鬱沉悶的男同室友問我是不是喜歡他,要不要和他談戀愛。

我當即黑臉。

讓他有空照鏡子,喊滾拉黑一條龍。

此後更是惡心得三天沒吃下飯。

後來,我把人攬在懷裡,用唇描摹他的面容。

心火躁動,隻想把人欺負哭。

寶貝真香。

1.

葉星言把我喊出去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好奇。

這人悶得很,平時在宿舍一天說的話不會超過五句,我和他往常也沒什麼交集,實在想不到他找我幹嘛。

昏暗無人的角落,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我。

卻是低著頭,不看我。

本就比我矮了一個頭,這會兒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耐心等了兩分鍾,他還是沒開口。

我隨意往牆上一靠,一手插兜,挑眉問:「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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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下定決心般支支吾吾吐出兩個字:「那個……」

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手局促地捏著衣擺。

「厲燃,」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聲如蚊蠅:「你是不是喜歡我?」

什麼東西?

我怔住,感覺 CPU 被幹燒了,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沒第一時間回答。

這也給了葉星言說下去的機會:「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就是……」

「等會兒,」我打斷他:「你是男同?」

他愣了愣,沒有回答。

也就是默認了。

操。

一聲髒話差點脫口而出。

心底驀地升起一團怒火,燒得我整個人煩躁不已。

對於同性戀這個群體,我沒什麼看法,不支持也不反對,反正與我無關。

可今天偏偏就有個人,有膽子舞到我面前來了。

我沉下臉,用最後的耐心問:「你從哪兒看出來的我喜歡你?」

葉星言抬眸,大概看見我陰沉的表情,不安地抿唇。

「你之前幫我付款,我給你轉錢你也不收,還有幫我拿了書……」

我仔細回想,才找到點相關記憶。

付款那次是他排我前面,調付款碼的時候卡了出不來,我趕時間便替他付了。沒收錢純粹是因為就這麼點錢,不值得掛念,忘了。至於拿書——順手的事而已。

萬萬沒想到,隨手施舍的善意,在這人眼裡就成了「喜歡他」,還特麼可以和我在一起。

真是遇到神經病了。

2.

既然是他先來我面前找罵,那我當然不會客氣。

「你是不是有病?」我冷聲:「用空多照照鏡子行麼?」

「還喜歡你,我不如喜歡個叉燒。」

「老子不是男同,別把你那套用來我身上。再沒眼力見地湊上來,別怪我不念及室友的情分。」

我站直了身子,因為身高原因居高臨下看他,冷冷說出警告的話。

葉星言臉色一白,攥著衣袖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開口:「我……」

我卻沒耐心聽下去了。

「滾,別來煩我。」

我轉身返回寢室。

感覺渾身難受,仿佛有螞蟻在爬。

真晦氣。

大概是我周身籠罩著的陰霾太過濃厚,其中一個室友齊默好奇地問:「厲燃,你咋了?」

「小言和你說了什麼?這麼生氣。」

我拿出手機,在微信好友列表頁面劃著,頭也沒抬:「他發癲呢。」

「啊??」

寢室內三個室友瞬間來了興趣,一個勁問我怎麼了。

這種丟人又惡心的事我自然不會往外說,沒回答。

找到葉星言,幹脆利落拉黑了他

這才感覺心裡堵著的一口氣稍稍疏通了點。

3.

葉星言之前和我並不是一個宿舍。

大二開學,學校讓部分專業的學生搬宿舍,葉星言和齊默被調來我們宿舍,這裡成為不同專業混寢。六人間,現在有五個人住。

這學期剛開學沒多久,沒想到這人突然來了這出。

剛好我床位和他在一排挨著,膈應得很。

我看向對面正在品茶的那人:「舍長,換個床位?」

沈家砚轉頭看我:「幹嘛換?我這窩剛裝飾好呢,不換不換。」

他把桌櫃搗鼓成了古色古香的樣子,兩天前才折騰好。

問了周諺,他也不願意換。

我輕嘖一聲,心裡都有搬出去租房住的想法了。

隨後轉念一想,憑什麼?

搬出去還得趕早八,吃力不討好。

又不是我發神經。

這之後的幾天,我和葉星言一個字也沒說過。

在宿舍裡就把他當空氣,不理會不在意。

有兩次,他嘗試著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當然,被我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也算他識相點,之後都沒再湊過來,並且開始回避著。

4.

「厲燃,小言到底跟你說了啥?」沈家砚還是很好奇,某天悄悄問我:「感覺他脾氣挺好的啊,安安靜靜地也不愛說話,怎麼會突然惹到你。」

我冷笑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什麼脾氣好,安靜。都是裝的。

就是個陰暗批,自作多情的自戀狂。

之後指不定會暴露本性,把這宿舍攪得翻天覆地。

當然,要是他再敢作妖,我也有的是辦法治他。

我默默防備著葉星言。

也許是那日的警告奏效了,他安分不少。

避我避得很明顯。

早出晚歸,待在宿舍的時間不長,比以往有所縮減,周末沒課也是如此;話更少了,基本不主動說話,隻有宿舍的人問他才會回答;洗漱要麼是第一個,要麼最後一個;我某天逃了節水課回宿舍,發現裡面隻有葉星言一個人,沒過多久,他便收拾東西出去了。

諸如此類。

如我所想,他不敢作妖了。

不過我怎麼還是感覺有點不爽呢?

搞得好像我欺負他似的。

5.

這天,周諺刷著手機靠在衣櫃問葉星言:「小言,你周末幹嘛去了?約會嗎?」

後者低頭不知在寫什麼,聞言回答:「不是,去兼職。」

周諺疑惑:「你生活費不夠用嗎?」

葉星言說話總是小聲小氣的:「夠的,就是想攢錢。」

「哦哦。」

話題結束,周諺晃悠著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葉星言低著頭,繼續寫東西,桌上臺燈的暖光照著他的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銀光。

有一說一,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看的,白白淨淨。

就是歪心思多。

我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過了一會兒,葉星言起身往洗漱臺走去。

還沒走幾步,站在我旁邊的齊默不知道腦子抽什麼風,突然起跳,做了個投籃的動作。

葉星言緊急避讓,也就是這時候——他身子失去平衡,手下意識扶住我的桌子支撐。

卻不小心碰掉了我放在桌上的擺件。

一聲脆響,那擺件完全碎了。

「哦豁。」

我懶懶地倚靠著椅子,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接著抬眸看葉星言。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詭異地產生了一陣欣快感,像是隱隱期待著什麼。

他明顯嚇了一跳,像是碰到什麼洪水猛獸,手迅速縮回去。

「對不起。」反應過來後,他朝我道歉:「我會賠你的。」

葉星言忐忑地看著我,那雙眼裡寫滿了緊張。

這麼怕我?至於麼。

無故納悶了幾秒,我才無所謂地回答:「哦。」

這晚躺床上,收到沈家砚的消息:【小言問你摔了的那擺件多少錢】

我才想起我之前把人拉黑了。

把他從黑名單放出來,我找到付款憑證發給葉星言。

對方很快回復:【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弄壞你的東西的】

我單手拿著手機,正要回復,他下一條又發來了:【可以分期賠嗎?】

四位數出頭的擺件,對普通大學生來說確實貴了。

我也不是那麼不會變通的人。

回他:【隨你】

於是他發了兩百塊過來。

6.

葉星言還是躲著我。

行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和他說話。

呵,他有本事接下來的三年都躲著我。

之前無意中和他選到了同一個老師同一時間段的公共課,當然,我們從來沒一起去過。

這天到教室的時候,眼神一掃,我很快看見了側邊第五排坐得端正的葉星言。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空著的一個位置悠悠坐了下來。

也不是沒有其它空位,就是今天剛好看這個位置順眼了。

坐下後,我明顯感覺到葉星言身子一僵,還將桌上的書往自己那邊挪了挪。

我瞄他一眼,心裡輕哼一聲,掏出手機開鏟。

葉星言上課很認真。

這人好像做什麼都很投入,心無旁騖的。

聽老師講到重點處,還會用筆在書上勾勾畫畫。

一節課下來幾乎沒碰過手機,這點我還是蠻佩服他的。

大課間下課,我熄了手機屏,發現身邊的人低垂著頭,胸膛抵著桌子,儼然睡著了。

闔著眼,腦袋一點一點,呼吸清淺。

他側臉線條很幹淨,碎發搭在額頭。挺立的鼻梁,微翹的唇,小巧的下巴,連成一條完美的弧線。

的確是出色的五官。

我收回視線,心底忽而蕩起一絲漣漪。

隨後將手機放到桌面,發出「啪嗒」一聲響。

葉星言身子一顫,清醒過來,下意識迷迷糊糊朝我這邊——發出響聲的地方看過來,又很快轉過眼去。

他揉揉眼睛,捂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我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一股莫名其妙的愉悅感冒出來。

7.

這天吃完飯,在回宿舍的路上。

不經意間看見了十幾米開外那個熟悉的身影。

葉星言身子往草坪裡探,左看右看不知在找什麼。

他旁邊零零散散站著幾個手拿網兜或籠子的人,和他一樣在尋找著什麼。

腳步一頓,我轉身往那個方向走去。

一坨黃色的東西從草叢裡飛蹿出來,在眼前一閃而過。

緊接著,有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上,眼疾手快抓住了那東西。

因為慣性,他整個人向前倒去。

我拽住他的兜帽,將人拉了回來。

葉星言抱著貓,撞進了我懷裡。

大肥橘貓受到驚嚇,在他懷裡掙扎。

黑發明眸的少年就用手一下下撫摸它,輕聲細語安撫著:「沒事沒事,別怕……」

過一會兒才想起我來似的,轉頭看過來。

「厲、厲燃?」他驚恐地睜大眼,觸電般退開:「不好意思。」

「……」

我是什麼怪物麼?

錯愕過後,他又道:「謝謝。」

疏離又拘謹的模樣,我有點不爽。

隨意點點頭,看向他懷裡的貓:「喲,身手不錯。」

分散開的抓貓小分隊圍了過來,一女生面色驚喜:「抓到大橘了!學弟真厲害。」

葉星言腼腆地笑了笑,將懷裡已經乖巧下來甚至還在踩奶的貓放進籠子裡。

那女生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問:「這是……」

葉星言猶豫著,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室友,」我接上,又問:「你們這是在?」

「抓小黃去噶蛋,多虧了葉學弟。」

幾人領著貓興高採烈地走了。

我垂眸看愣在原地的葉星言:「不回宿舍?」

他眼神閃躲:「我要去……」

這人開口我就知道又要找借口溜走。

於是打斷:「躲我?」

「我惹你了?」

明明是平和,慢悠悠的語氣,卻又把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回答:「沒有,就是,呃,我、我回宿舍。」

「哦,」我說:「那走吧。」

我本以為他一路上都不會說話了。

沒想到進宿舍樓時,葉星言突然開口了:「上次的事情,對不起,是我不對。」

他也不看我,自顧自說:「當時我想道歉的,但是你把我拉黑了……」

後面他好像打算面對面說來著,不過都被我瞪回去了。

那時候正在氣頭上呢。

我抓了抓頭發:「嗯。」

「你之後正常點就行。也別老躲我,搞得我像什麼瘟疫一樣。」

他輕輕「嗯」了一聲。

我無端松了口氣。

室友之間有誤會是正常的,說開了就行。畢竟都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幾年的人麼。

8.

晚上睡覺之前,我腦子裡忽地回想起下午的畫面。

清瘦的少年撞進懷,帶來一陣撲鼻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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