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手拿兩張紙，走得虎虎生風，徑直走到床前一把掀開被套。
我怒而坐起，正想開罵。
但林淼手一揚，一沓資料拍在了我的臉上。
她喜氣洋洋：「姐妹！找了個新工作！
「雙休！
「法定節假日不調休！
「六險二金！
「早十晚四，工作是幫同事順毛！」
我兩眼發光，隻見資料上小小一行字寫著：
【招聘啟事：
【妖族近日招募心理師，專職順毛和傾聽同事心靈。】
就這個跳槽，爽！
6
老板小小的，可愛捏。
隻見桌子前面，雪白的九尾天狐搖著尾巴給我和林淼面試。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們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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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精致的狐狸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模樣比我前上司順眼多了。
我按下蠢蠢欲動的手，滿臉嚴肅應答。
誰知天狐直接從桌上一躍而下，撲進我的懷裡打了個滾。
盯著他那雙圓溜溜的葡萄眼睛，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也不是全然的純恨戰士。
但身旁，林淼的眼刀子一個接一個飛來。
我清清嗓子：「老板您說。
「我是職場老員工，精通各類辦公軟件。」
其實隻會用通信儀打免費視頻騷擾林淼。
「會講三門外語。」
本土國語，散裝英語，以及從林淼那裡學來罵老板用的鬼族髒話。
「業務嫻熟，誰用誰說好！」
反正前老板不在這裡，鬼話怎麼說都沒問題。
天狐大尾巴掃過我的唇瓣，香噴噴的，我心神蕩漾。
它想了想，又問：「那為什麼離職？」
絕殺。
但山人自有妙計。
我低下頭露出側臉，眼眶紅紅，眼淚將落未落，做出我見猶憐的模樣。
「因為……」我像小動物一樣抽咽著，「我前上司，想非禮我們。
「他、他職場潛規則。逼著我們姐妹花這樣那樣，還不準我們說出去。」
我一把拽過吃了屎一樣表情的林淼，手在她腰上使勁一擰。
「啊？啊！對！老板，竟然讓我們姐妹倆一起伺候他。」
我們抱作一團，哭得肝腸寸斷。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馬上要為清白撞柱自盡。
到了傷心處，我更是大膽抱住了天狐：
「我們姐妹雖愛財，但畢竟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嚶嚶嚶……」
我偷偷瞟了一眼天狐的表情。
心裡給林淼傳音：「是不是演過了？」
但下一秒，天狐卻掙脫出我的懷抱。
天光一閃後，隻見小小一隻狐狸不斷抽長拔高，最後變成個媚到極致、難辨性別的美人兒。
「豈有此理，」狐狸開口，酥麻的男人嗓音令我和林淼微微失神，「你們被錄用了。
「明天一早獸坊集合，給新出生的幼崽剪胎毛。」
話音剛落，豹耳姐姐推門領命帶我們去獸坊。
隻見小小的房間裡，橫七豎八睡了十隻化作原形的小動物。
獅子幼崽、黑豹幼崽、老虎幼崽、雪豹幼崽……
好多毛茸茸。
我和林淼對視，眼淚從彼此眼眶裡流了出來。
耶比耶比！
上司是美人，同事帶耳朵，客戶是動物。
外企就是香啊！
7
「幹杯！」
我和林淼的酒杯碰到一起，蕩起水花。
酒過三巡，林淼突然抱著我的手臂號啕大哭：「姐妹，我年少的夢想在一百年後實現了。」
我仰頭流淚：「是啊，我們終於有自己的房子了。」
酒桌上，放著兩個紅本本。
當然不是結婚證。
是房產證。
從仙宮/鬼域跳槽到外企後又七年，我和林淼憑借從前在職場摸爬滾打的超絕心眼子，一路從底層鏟屎官做到了高級助理。
這七年裡，我們實現了資金的原始積累，靠雙手在妖族樓下買了兩套房。
門對門，帶花園。
從前兩個來自小鎮的女孩在大城市站穩了腳跟。
「以前在辜無雙手底下過的什麼苦日子啊。」林淼大吐苦水，「沒錢，血腥，還要被人格侮辱。」
我幹了一杯：「你以為宋拂塵是什麼好貨色！
「職場霸凌，狼性競爭，威逼利誘。」
話音剛落，一股寒氣湧了上來。
不知為何我手腕處開始陣陣抽疼，連帶著腦神經都開始撕扯。
我哆嗦了一秒，不安地環視酒吧：「我感覺，宋拂塵在盯著我。」
那種「老板 is watching you」的滋味真是太糟糕了。
林淼仰頭哈哈大笑：「純魔怔了，今天我買房開心，給你辦個招待！」
她拍了拍手，隻見包間的門被推開，一眾穿著紗衣的妙齡少男羞羞澀澀擠了進來。
「極品男模，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為首戴面紗的帥哥三兩步上前，順著我的大腿就坐下了。
「姐姐你是想先吃飯～還是先吃我～呵呵呵～」
我心猿意馬，挑起他的面紗。
然後。
徹底愣住了。
「阿金？」
「工作狂？！」
面前羞澀的頭牌正是曾經五大三粗的酒保阿金。
「工作嘛，不寒碜，來錢多又輕松。」阿金叫走小弟後一臉詫異，「你沒死啊？」
「那你接下來死定了，」他滿臉幸災樂禍，「修仙之人死後是會滅魂燈的，你魂燈這幾年燒得極旺，宋大人正滿世界掘墳企圖挖你屍首。」
阿金一撩裙擺，豪爽地坐下：「就業期間擅自離崗是要扣工錢的。
「工作狂一號，你若被抓，褲衩子都要賠幹淨。」
林淼撲哧一聲笑出來，誰知阿金又掉頭看向她：「你也跑不了，鬼王大人揚言要抓你回去沉屍血池。」
「我勸你們……」阿金站了起來，開始寬衣解帶，「在我這兒溫柔小意一次，就快逃吧。
「我給你們姐妹花算團購，打八折。」
說罷，他直接撲了過來，嘴裡念念有詞：「接完你們這一單，我就能買房了！
「小三套，我來了！」
買房使人瘋魔。
就在阿金要落在我們姐妹身上時，他突然重重砸在了一旁。
隨後，寒意滾滾朝內碾壓而來。
接著就是烈焰突破大雪，化作火龍。
熟悉的威壓之下，我和林淼瞬間僵硬了。
隻見門口，宋拂塵手執長劍面若冰霜，辜無雙緊握長棍，面色黑沉。
「溫柔小意？」
「好大的狗膽。」
「你說我血腥，沒人性，對你人格侮辱？」
「你罵我冷血，偏執，對你威逼利誘？」
兩人越逼越近，聲音越來越大。
完蛋，快跑。
我猛地砸了酒杯將碎片朝兩人擲去，下一秒牽著林淼的手破開窗戶，一躍而下。
身後，大批追兵趕了上來。
「快跑！去找美人老板！」
8
「你們前老板，可真是個變態！」
聽到這話我猛地點了點頭。
宋拂塵真是舉世無雙的大魔頭。
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挫折，隻知道修行就能進步，進步就無人能敵。
所以在他貧瘠的腦袋瓜裡，刻有一條鐵律：「弱者，都是懶狗。」
在這種思想下，整個天宮都崇尚狼性文化。
仙使們一生都在內卷，卻越卷越離譜。
精英化指導下，從那離職的天宮系員工都被各行各業委婉拉黑。
其實當初我並不打算報考天宮的編制，奈何宋拂塵那廝忒會裝了。
我又想起和他初遇時發生的糟心事。
那時我初來乍到，天道也隻告訴我林淼投身鬼域，未來可期。為了賺錢，我常年跟在高中生小隊裡進幻境試驗。
我最後一次跟的就是宋拂塵的小組。
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精英們。
以致我這個摸魚的人格外太明顯，當天就被踢出了隊伍。
但宋拂塵作為理論派不知道幻境裡有一種叫「蚩」的生物常披著人皮出現，殺人於無形。
總之等我再見到他時，他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胸口破了個洞正汩汩冒血。
我蹲在他面前：「你們隊伍不交流，不團結，每個人都是精致利己主義。
「作為隊長，你不溝通隊友，了解個性，自以為能管理好團隊。
「痴人說夢，異想天開。」
所以他的隊友死絕了，還被「蚩」替代了身份藏在他身邊隻等著一擊必殺。
我替宋拂塵包扎好傷口，又背著他慢悠悠晃在月光下。
少年人趴在我背上，氣若遊絲：「你想要什麼？」
「要你閉嘴。」
他噎住不再開口。
隻是半夜，他又突發高燒。
滾燙的額頭貼在我的脖頸上，散發著陣陣熱氣。
不可一世的小仙君嘴裡念念有詞：「母親，我會好好練劍的。
「你看看我，你能不能，看看我？
「可不可以不要丟下我？」
他抓著我的衣領突然小聲抽泣，眼淚淌成一條河。
怪可憐的。
我想起自己小時候。
農村，女孩，留守兒童，沒爹疼沒娘愛的。
隻要不向弟弟低頭，就會被他指著鼻子罵：「這是我家，你給我滾出去！」
所以被丟下，真的是一件很可憐的事。
我手緊了緊，把宋拂塵往上一顛，輕聲說：
「沒事的，不會丟下你，娘在這兒。」
他才安穩地睡死過去。
誰知第二天，宋拂塵紅著臉要殺我：「你把昨晚的事最好給我忘幹淨了，否則我把你挫骨揚灰！」
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嘿！誰稀罕！」
我拍拍手上的灰，瀟灑離開了。
再見面就是四年後，當年傲嬌的仙君天門外一戰成名，爬上天宮總監的位置。
還大手一揮點招新官。
我根本沒報名，但第二天我的名字就被加塞進了系統。
隻見宋拂塵託著下巴冷眼瞧我：「當初說了要報答你。
「如今便讓你做我助手。
「雙非破格錄取，這是天降的氣運。
「怎樣，爽嗎？」
爽。
你大爸。
我拔劍當即要與他一較高下。
但最終還是忍氣吞聲在這個副手崗位做了百年。
賺錢嘛，不寒碜。
9
仙界和鬼域意圖握手言和，首次會晤選址滄浪山妖族大廳。
這是天大的新聞。
從大早上起，妖族就喜氣洋洋。
我和林淼也被迫早起侍奉在天狐兩側，這還是五年來頭一次在十點之前上班。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沒出息地抖了抖。
而林淼，看上去十足鎮定。
但隻有我這個好朋友知道，她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大佬們說話夾槍帶棒，七八個時辰後才把領地給規劃清楚。
等正事了了，宋拂塵話鋒一轉：「妖王身邊兩個侍女，倒是有些眼熟。」
辜無雙也冷哼一聲跟著開口：「這紅衣女人極像我從前那個右副手。」
來了。
我和林淼頭也不敢抬，隻能擠作一團瑟瑟發抖。
天狐眼珠子轉了轉：「說是從前舊主職場潛規則，自己投奔來的。」
「舊主。
「職場潛規則。
「自己投奔。」
宋拂塵每說一句話就頓一秒，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冷滯。
天狐悟了，不顧我和林淼的求救，直接溜了。
外企老板永遠這樣。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在乎人員流動！隨時空降！隨時跑路！
「啊！」林淼輕聲一叫，隻見她的手被辜無雙死死扣住。
辜無雙兩眼壓著火氣：「你的女人你處理，我的女人我帶走。」
說完，他就不顧林淼的踢拽，直接反手一扛將林淼扛在了腰上。
我想衝出去救人，卻被宋拂塵一把抓住。
他的手曖昧地劃過我的手腕：「許久不見，你就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話音一落，宋拂塵的手重重一按。
手上微涼氣息傳來，隻見一陣法力過後，消失已久的玉镯子又浮現出來。
「我找了你很久。
「掘地三尺，未見屍骨，魂燈還愈燃愈烈。
「在外混跡的這些年，過得很好吧？」
我腿肚子微軟，撅著個下巴不搭理人。
但宋拂塵也不需要我的回應。
「幸好在你提出離職的時候，我留了一手。
「終於，」他手猛地使勁將我扣進了懷裡，男人寒涼的氣息將我包裹，「我找到你了。」
我顫抖著說：「離職是自由的，前老板請你放尊重點！」
林淼還被困在辜無雙那裡，我得去救她。
「離職？」宋拂塵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你沒那個錢。」
好悲傷。
沒想到除了醫學生，我們做助理的上班離職也得自帶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