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時我娘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我爹。

鄭重地說道:隻要我們同心同德,互相扶持,我們就是一家人。

也是那天開始,小娘打心眼裡把我也當成了她的女兒,把我娘當成了親姐姐。

但這些他們都不知道,他們也不在乎,他們隻是在心裡常態地認為,妾生的孩子,怎麼可能真的被當成一家人。

所以在沈念安自以為發現,我接受不了小娘生的孩子站在我頭上時。

他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絲毫懷疑地就答應了我。

見如今大局已定。

沈念安笑了,越笑越瘋魔。

還不等他說胡話,那個小侍衛就已經上前給了他一悶棍。

「公主,我是不是又立功了。」

我和煦地笑著,吩咐他們將沈家那些人都殺個幹淨。

現在,便隻剩蕭家了。

蕭臨一臉痛苦地擋在他爹面前,將所有的罪責都承擔了下來。

臨了了,他還問我一句。

「矜兒,你當真沒愛過我嗎?」

我用一劍給了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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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戀愛腦,我是真受不了了。

蕭大將軍痛哭流涕,卻不敢再動手,畢竟,蕭家還有許多人,他不敢賭。

他就是這樣,總是猶猶豫豫,想兩邊周旋,其實到了最後,隻會一無所有。

16

沈念安被帶到我宮殿的密室裡壓著。

他在密室裡被關了二十天,我才去看他。

他失了一隻手,一隻耳朵,一隻眼睛,又沒了旁人的服侍和照顧,渾身臭氣地癱軟在角落。

見我終於來了,他抬眼看向我。

「你若殺我,天下大亂。」

其實我挺討厭他這副樣子的,真的挺裝的。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戳破了他。

「你爹生了十幾個兒子,沒了你,他還有別人。」

沈念安瞪著唯一的一隻眼睛看我。

「但我死了,沈家不會再相信你任何話。」

我嗤笑一聲:「是啊,我也這樣覺得。

「所以我花了二十天的時間,把沈家滅了,這樣,就不用怕沈家作亂了。

「雖然死了不少人,但我從你們沈家倉庫裡掏出來的東西,足夠穩定人心了。」

沈念安沒有再說話,似乎是在辨別我話語中的真假。

我也不著急,坐在外面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大成四十五年秋。

沈家的家主沈知春收到太後的筏子後,氣得將手中的茶盞都砸了。

這些年,周昭平明裡暗裡收了多少孝敬,他可是一筆一筆地記著的。

近年時局本就艱難,周昭平居然還敢開口要這麼大一筆銀子,偏偏他還不能不給。

正煩躁時,他的大兒子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周昭平將手伸到軍糧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如將這事徹底鬧大。

等朝局徹底亂起來,沈家便入皇城,先斬周昭平,後利誘太後。

到時候,便可悄無聲息地掌控天下。

沈知春安逸慣了,立馬駁回了這個主意,他對皇城不感興趣,也懶得去爭去搶。

但他想,若是能給周昭平一個教訓,讓他以後不敢再對沈家動心思,這就最好了。

於是沈知春採取了大兒子一半的建議。

讓沈念安帶著一百多人,跨過冀州界,在半路對送往邊關的糧草動手腳。

沈念安邊走邊覺得自己的父親鼠目寸光,太過安逸。

所以他為了自己的野心,決定做一筆大的。

他先是趁著流民土匪襲擊時,偷換了堆在最上面的糧草。

然後他命人偽裝成冀州迷路的糧商,送給了鐵騎部落一個重要的消息。

做完這一切,他殺了那個送消息的人,抹去一切痕跡。

但他又故意留了破綻,讓周昭平發現是沈家換了糧食。

從而逼得周昭平主動和他們聯手。

不得不說,沈念安確實是一個玩弄人心的好手。

但他隻算錯了一件事。

那就是趙家不僅沒有申冤,也沒有參奏,而是直接起兵謀反了。

這消息傳到清城時。

沈知春害怕極了,他怕趙家報復自己,所以連夜找來沈念安,想讓他送重禮去皇城求和。

沈念安去了,但他不是求和的,他是去找老太學的。

「夠了。」

沈念安打斷了我的話,隻用他剩下的那隻眼睛看著我。

「即使我輸了,但你也沒贏,不是嗎?

「你生了我的孩子。」

春花白眼一翻:「誰說的睡覺就一定會有孩子啊,況且這皇城裡沒了丈夫的孕婦多了去了,哪裡不能找一個。」

你看,我婢女都知道的事情,他們卻一直騙自己,不就是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一定會有這個魅力嗎。

沈念安笑了,笑得醜陋至極。

「趙矜,至少你被我毀了清白,不是嗎。」

我明白,再說也沒有意義了。

所以我命人將他捆了起來,以防止他自盡。

畢竟,在未來我可能失去初心的時候,我得來看看他,用他來提醒自己。

千萬不要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

17

我爹終於好了起來。

他也是真狠,明明知道那慶妃送的是毒藥,還義無反顧地吃了下去。

說起這事,我忍不住給他翻了個白眼。

我爹笑嘻嘻地回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小娘叉著腰就給他送了一顆大板慄。

說就是因為有他這樣的爹,弄得孩子都蠢蠢的,犟得很。

我爹指著我擠眉弄眼:「誰說的,這不也是我孩子。」

小娘又是一翻白眼。

「那是隨我姐姐,才如此聰明的。」

說起我娘,小娘抹了把眼淚,將我穩穩地抱住。

其實從我娘死的那一天起。

我們一家便做好打進皇城的準備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將原本要賣出去的鐵石制作成兵器,將邊疆八郡要上繳的稅收全部扣下。

而後將冀州的首大人暗殺,挑動冀州幾個臣子內讧。

再派出信得過的掌櫃下到蘇杭採購軍資。

在那時,文大人便察覺到了。

他什麼都不缺,隻想青史留名做一個好官,所以我將計就計,用一堆所謂的大道理打動了他,讓他成了內應,並且讓他在太後跟前進言。

說想知道趙將軍有沒有反叛之心,隻需要一杯毒酒。

太後長年沉浸在小圈子裡的鉤心鬥角中,便以為天下人都是如此,再如何都得你來我往兩三次才能定結論。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採取了文大人的進言。

大成四十六年秋,毒酒到,聖旨到。

我爹帶領著早就聚集好的軍隊向皇城出發。

從進軍的那天起,我們一家便都隻有一個理念。

不需要那些人俯首稱臣。

我們要的,是他們都死。

是徹底洗牌。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在做的,都隻是為了能將他們一擊必殺罷了。

大樹若被蛀蟲吃空了內裡,便會更加拼命地從根部吸收養分。

若想讓這棵樹活下去。

最好的辦法,是將壞掉的地方全部砍去。

哪怕整個樹幹都被攔腰斬斷。

但隻要根還在。

這棵樹便會重新枝繁葉茂。

18

或許是因為我老了的緣故。

最近總是夢到在邊關的那些日子。

那時,我被皇城來的貴女嘲諷不懂禮儀,不精琴棋書畫,活得像個野人。

我傷心極了, 依偎在娘親懷裡哭。

娘親那時說:「若想學, 娘親明日便為你請夫子。」

可夫子還沒來, 便打起仗了。

邊關越來越冷,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娘親站在城牆上大喊。

「趙家絕不退縮!」

大戰持續了三個月。

我認識的不少人都死了。

他們有些抱過我,有些給我送過糖。

但現在, 他們都隻是躺在泥裡,甚至有的連屍首都找不全。

我看著娘親夜夜點燈翻看賬本, 日日想辦法精進兵力。

「娘, 我不想學琴棋書畫了, 我想學打仗管事。」

娘親那時候抱著我,眼裡都是淚水。

許多年後我教導侄子的時候,突然發現。

原來當時她是怕我受傷,怕我辛苦,怕我學得多了,心就變硬了,可她又希望我能獨當一面,將來能庇佑那些跟著趙家的將士和邊關的老百姓。

我越來越老了。

朝中的事情早已經不再過問。

二弟生了一個極其聰明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還頗有我當年的影子。

其實立儲的時候,我在大哥的孩子和二弟的孩子中猶豫了好久。

畢竟兩個孩子都在我膝下從小養到大。

落荒而逃了。

「作(」我好像病了, 最近總是覺得頭暈,記不清事。

趙彥全見狀將自己最活潑的兩個女兒都送了來。

希望她們能給我殿裡加一點朝氣。

其中有一個很喜歡說話, 也很喜歡嘟嘴。

就像春花一樣。

她趴在我的膝蓋上面, 細細數著我這些年做的事情。

聽她說, 飼田處今年又改良了新的種子, 現在百姓富足,甚至多有餘糧。

她還說,當初我和宋大人定的刑部法律,讓不少人想考進刑部, 都想做青天大老爺呢。

說著說著,她紅了臉,因為她說,今年新考上的狀元郎, 真是英俊。

我笑著看她,看著看著,我就閉上了眼。

娘親,父親,小娘, 我沒讓你們失望。

寧志八年, 懷南陳大將軍去世,寧帝揮師南下,一統河山。

寧志九年, 寧帝長女趙矜繼位, 趙矜一生無子, 後繼位給三侄趙彥全。

趙矜在位期間,平藩亂,立新規, 廢除官位繼承制,廣招人才,為其後的百年盛世打下堅實的基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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