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突然跑來了,”蔣丞說,“不是問你怎麼來的,審題認真點兒。”

  “就是……”顧飛拉了拉衣領,大概是身後過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他有些不自在,“我想你了。”

  蔣丞的手揣在兜裡,一直有些緊張而尷尬地捏著手機屏幕。

  我想你了。

  顧飛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的手抖了一下。

  咔。

  鋼化屏好像被他捏碎了。

  “你還有課嗎?”顧飛問,又往旁邊看了看,低聲說,“好多你同學吧?讓他們看到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兒,”蔣丞揉了揉鼻子,雖然說了沒事兒,但他也沒好意思往旁邊看,邁了步子直接往前走,“走,出去轉轉。”

  “嗯。”顧飛跟在了他身邊。

  這種感覺還是很奇妙的。

  前一分鍾他還坐在教室裡,面前是書本。

  因為自殺者不構成犯罪,所以教唆或者幫助者也難以構成犯罪,但是如果教唆者的欺騙或者強迫產生了間接正犯的效果,則成立故意殺人罪……

  轉過頭他就看到了顧飛。

  看到了活的顧飛。

  能碰得到,能擁抱的顧飛。

  說話時沒有電流音的顧飛。

  能聞得到的顧飛。

  就在他旁邊,跟他一塊兒往學校外面走著,雖然穿得都挺厚實的,但隔著羽絨服的厚度,他還是能感覺得到兩個人的胳膊輕微的觸碰。

  他倆今天還都穿的那件一塊兒去買的同款羽絨服。

  “一會兒還有課嗎?”顧飛問了一句。

  “曠了。”蔣丞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鋼化膜還真是碎了,開了花似的。

  嘖。這玩意兒是趙柯給他的,說是買殼兒送膜不用浪費了,現在倒是沒浪費,認真地碎掉了。

  “你東西呢?”蔣丞出了校門之後才想起來問了一句。

  “我……”顧飛揉了揉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沒帶東西。”

  “嗯?”蔣丞愣了愣。

  “就包裡塞了條內褲,”顧飛晃了晃背上的包,“我就……急著過來,也沒安排好時間,後天我跟人定了要拍照,明天就得回去了。”

  “哦,”蔣丞點了點頭,“那明天就要回去了啊?”

  “嗯。”顧飛應了一聲。

  “你真就是那麼坐了許行之的車就過來啊?”蔣丞還是有點兒沒緩過來,轉頭瞪著顧飛。

  “是啊,他說今天回來了,”顧飛笑了笑,“我就怎麼也忍不住了,他把我送到你們學校門口。”

  “神經病啊。”蔣丞說。

  “犯了就壓不住啊。”顧飛說。

  蔣丞打算讓顧飛去住上回送他來報道時的那個酒店,但居然臨時迷了路,最後是顧飛帶著到了酒店。

  “你去做家教的時候真的不迷路嗎?”顧飛問。

  “平時到這兒來也不會迷路,”蔣丞說,“這會兒就是有點兒犯迷糊了。”

  顧飛笑了笑沒說話。

  拿了房卡之後,他倆沉默著進了電梯。

  房間還跟上回一層,不過不在同一間了。

  現在站在顧飛身後等著他開門時的心情也不同了。

  想想有些神奇,很多回憶就還在眼前,但想起來的時候又覺得已經過了很久,久到會讓人感慨。

  顧飛進屋,把包放到了桌上,拿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蔣丞跟進去,把門關上了。

  屋裡頓時變得很安靜,隻有顧飛調溫度時發出的滴滴聲。

  氣氛隨著這滴滴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微妙。

  按電視電影小說裡看到的各種重逢場面,他們現在大概應該是先深情對望,然後擁抱,接下去是熱吻,再倒向床上。

  下個鏡頭就是被子下兩人並肩躺著,肩膀當然是得是光著的。

  他和顧飛的情況比正常重逢應該更幹柴一些,畢竟他們“分手”了,而顧飛這次突然跑過來,目的雖然沒有明說,但兩個人都知道。

  可那樣的場面卻並沒有出現。

  蔣丞很想顧飛,也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看到顧飛的時候,他激動得顫抖,想要大吼,想要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摟緊顧飛。

  但眼下,他卻就這麼站在這裡,不知道怎麼了,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顧飛放下遙控器,轉身脫掉外套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裹著這一身有些熱了,於是也把外套脫了扔到一邊。

  “我帶了個小東西,”顧飛拿過自己的包,走到他面前,“是……送給你的。”

  “嗯?”蔣丞看著他的手。

  顧飛從包裡拿出了一個玻璃瓶,把瓶子放到他手裡時,沉甸甸的。

  蔣丞盯著這個玻璃瓶,確切說這是一個小號的圓底燒瓶。

  燒瓶裡有東西,蔣丞看清的時候愣住了。

  燒瓶的圓肚子裡懸浮著一瓣瓣的玫瑰花瓣,還有很多細細的銀色小顆粒,隨著燒瓶的晃動,花瓣在銀色星星點點裡輕輕旋轉著。

  顧飛從旁邊的桌上拿了酒店的一個黑皮本子,襯在了瓶子的那邊。

  瞬間出現在蔣丞眼前的,仿佛是夜空。

  銀色的星光裡,是飄蕩著的玫瑰。

  “好看嗎?”顧飛問。

  蔣丞看了他一眼,黑色的本子擋掉了他半張臉,隻露出眼睛。

  眼神裡全是期待。

  “好看,”蔣丞看著他,顧飛的眼神讓他莫名地心裡一軟,想起了小兔子乖乖,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好看。”

  顧飛笑了笑。

  “裡面……是什麼?”蔣丞問。

  “膠水。”顧飛說。

  蔣丞笑了起來:“聽上去也太不神秘了。”

  “銀色的那些神秘。”顧飛說。

  “是什麼?”蔣丞問。

  “保持神秘感,”顧飛說,“就不說出來了。”

  蔣丞笑著沒說話,晃了晃手裡的瓶子,瓶口用一個大鋼球堵著,可以倒過來,鋼球是打了膠固定的,但是顧飛做得很精致,膠幾乎看不出來。

  “丞哥。”顧飛放下手裡的本子,把瓶子也拿過來放到了桌上。

  “嗯?”蔣丞看著他。

  “我過來,不是想說什麼,”顧飛張開胳膊抱住了他,“有些話現在說出來太虛了。”

  這輕輕的一個擁抱,顧飛的氣息瞬間撲過來,包裹住了蔣丞。

  淡淡的,溫熱的,讓人心靜的感覺。

  “嗯。”蔣丞把下巴擱到他肩上,閉上了眼睛。

  “我太想你了,我也很害怕……失去你,”顧飛輕聲說,“我很著急,我怕我跟不上你。”

  “嗯。”蔣丞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有些話,說出來了想收也收不回去,傷在那裡就在那裡了,抹不掉,”顧飛在他背上輕輕摸著,“我就是想親口跟你說,面對面的。”

  “說吧。”蔣丞說。

  “對不起,”顧飛說,“我知道你不需要這句話,我不是為分手的事兒說的,我是為我……沒有像你那麼勇敢。”

  蔣丞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我會像你一樣勇敢,”顧飛說,“我過來就是想說這個,我想讓你看到。”

  “嗯。”蔣丞低頭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

  “看我,”顧飛說,“千萬不要看別人。”

  “……啊。”蔣丞突然有點兒想笑。

  “我認真的,”顧飛說,“你別笑。”

  “我本來不想笑的。”蔣丞咬了咬嘴唇,還是沒忍住,偏頭枕著顧飛的肩笑出了聲。

  “笑吧,”顧飛嘆了口氣,“這話要是錄下來,我自己聽一遍可能也得笑。”

  蔣丞沒說話,偏著頭一直笑得停不下來。

  顧飛沒再出聲,隻是摟著他,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

  眼淚是什麼時候流出來的,蔣丞完全沒有注意到。

  他覺得自己一直在笑,感覺到眼淚的時候,已經滿臉都是淚痕了。

  “對不起。”顧飛摟緊他,“丞哥對不起。”

  “滾,”蔣丞抱住他的腰,聲音顫得厲害,帶著鼻音,“滾蛋。”

  “嗯。”顧飛應著。

  “我操你大爺顧飛,”蔣丞終於忍不住帶上了哭腔,“我操你大爺,你他媽明明說過,會一直喜歡我,到我不再需要你喜歡為止!你為什麼沒做到!”

  “丞哥。”顧飛在他背上揉著。

  “你為什麼就說算了!”蔣丞啞著嗓子吼了一聲,“怎麼了就算了!你憑什麼給我做主!”

  “我錯了,”顧飛低頭把臉埋進他肩窩裡,“丞哥我錯了。”

  “我還沒說算了!你憑什麼就說算了!”蔣丞吼,“個狗操的自以為是的玩意兒!你憑什麼就說算了啊!是你一個人談戀愛嗎!是你一個人的感情嗎!”

  “丞哥我錯了。”顧飛低聲說。

  “你他媽……”蔣丞喊了一半沒了聲音。

  給我跪下磕頭去吧!

  這麼長時間以來,蔣丞一直強壓著自己要冷靜,顧飛有顧飛的原因,顧飛性格裡被心理陰影影響的那一部分不能怪他,自己可以冷靜地堅持著,等著他醒過來,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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