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羅,你看,我們還跟在青石鎮那樣相處如何。我為你劈柴燒水,做飯暖床。」

徐明廷特別認真地說道:「就隻當咱們把家搬到了京城,你仔細想想,有了我的日子,你過得是不是很舒坦。」

他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家裡總是幹淨整潔,一日三餐有熱乎飯吃。

下雨了有人送傘,天亮了有人加衣。

隻是我見過他生殺果決的樣子,怎麼敢相信他。

徐明廷的樣子,隻是他的偽裝。

不過礙於他的身份,我不想跟他撕破臉,連累隱閣。

我果斷答應了,提出一條:「隻是有一點我要講明了,既然你當自己是徐明廷,我也當你是個普通人。夫妻之間過日子,不講究身份權勢。若是哪天我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咱們好聚好散。」

徐明廷沉默了一下,答應了。

他還專程跟我解釋,他跟崔若雨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崔若雨親自出手,一手謀劃推到了崔家,她做了女官。

我倒是覺得這女人厲害,明白了自己隻是個棋子,那就掀了棋盤。

崔若雨還專程來向我道歉,她自嘲地說道:「從前我說姑娘身份卑賤,自視生而高貴。事到臨頭才知曉,原來我隻不過是一件標價較高的貨物而已。」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就祝崔姑娘從此大展宏圖,爭名奪利,無往不前。」我朝她笑道。

崔若雨也笑了:「從前旁人祝我容貌永駐,祝我嫁得良婿,可那些話,都沒有你說的這些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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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京城另外買了一間小院子,每個月按時給徐明廷家用。

街坊四鄰們知道是我養家以後,背地裡笑話徐明廷一個大男人竟去做贅婿。

他笑道:「我家娘子有本事賺錢,我樂意吃著飯軟飯,你們若是眼紅,也去做贅婿不就得了,何必在背後說長道短。」

我坐在廊下啃青梨,聽了他這話以後,好笑:「你倒是好脾氣,聽到這些都不生氣。」

徐明廷摘著菜,風輕雲淡地說道:「不過是鄰居之間的一些闲言碎語,他們有口無心,比起朝堂之上那些口蜜腹劍之人好多了。」

他說完以後,飛快地抬頭看我。

這三個月相處以來,這是徐明廷第一次提起朝堂的事情。

他當然不可能卸了王爺的大任。

有事時便會去朝中上任,在家中做完家事,也會處理公務。

隻是他在我面前,絕口不提朝堂的事情,隻當自己是徐明廷。

他倒是隱忍得很,從前我去南樓聽曲兒,他知道了以後會冷著臉給我洗內衣。

現在就算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

「徐明廷,過來。」我喚他。

徐明廷擦幹手,坐在我身邊。

我舉起青梨:「喏,吃一口潤潤喉。」

徐明廷不肯吃:「不跟你分梨。」

「你可真迷信。」我輕哼一聲,揪住他的衣領,親了上去。

他聲音悶悶的,吞在喉嚨裡。

我聽到渾身熱得很。

爹的!今日在南樓喝的酒加了東西。

本來不覺得有什麼,結果那藥竟然勾得我舊毒發作。

我氣惱地咬在他肩膀上。

徐明廷扶住我的腰,把我抱在他腿上。

「我知你不想碰我。」徐明廷放低姿態,輕聲說,「隻是你餘毒未清,總是忍著,對身體不好。咱們就這麼穿著衣服,我們就這麼抱抱可好?」

徐明廷識破我身份那天,問我是不是因為他跟閣主長得像,我才救他的。

這事兒,有些冤枉。

我對閣主年少時,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可當我聽說,太老的男人不行的時候,我就絕了心思。

隱退之前,我曾中過一種毒。

雖然解了毒,但是血液裡還殘留藥性。

一旦我對某個男人有意,就會渾身燥熱。

初遇徐明廷那日,他渾身湿透了倒在雨中。

我路過,看了一眼他的臉跟身體,就起了色心。

後來我把這件事情說給徐明廷了。

咱對他是規規矩矩的見色起意,可沒玩兒什麼替身梗哈。

徐明廷說是要抱抱,可抱著抱著他就說有些熱。

寬衣解帶的,欲拒還迎的。

他的腿遮掩在衣袍下,腹肌半遮半掩的。

「該去做飯了。」徐明遠要把我放下。

我把他按在牆邊,徹底解開他的衣帶:「今晚吃你就夠了!」

那晚真是折騰得不輕。

院子裡的那把藤椅都壞了。

還讓徐明廷咬壞我一件肚兜。

都怪他,這樣也要叫,那樣也要叫。

我怕讓人聽見,讓他咬住衣服。

有些事,做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一連半個月,我沉迷徐明廷無法自拔。

我在被窩裡反省自己。

徐明廷走進來跟我說:「昨夜桌子弄壞了,我去定了一張新桌子,肯定更結實,能讓你折騰得久一些。」

這話說的!

我他爹的是什麼採草大盜嗎!

我痛定思痛!

禁欲!一定要禁欲!

不能讓徐明廷覺得,他露個腿,露個腰,我就把持不住了。

「怎麼,沒睡醒?」徐明廷抱起我,幫我按著腰。

他怎麼怪好聞的呢。

我嗅了嗅鼻子,嘴巴怎麼吻著清甜清甜的。

「我換了一種牙粉,有一種甘露味兒。」徐明廷很自然地問我:「你要不要嘗嘗?」

嘗一下嘴巴,又不會怎麼樣。

我摟住他脖子,親過去。

他嘴巴有點涼,親起來還有點甜。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腦子轟隆一下清醒過來。

我一個鯉魚打挺,抄起衣服就衝向門口。

「我今晚不回來了!」

差點又被他勾引了!

好小子,手段越來越高超了。

出了門,我才意識到今晚是上元節。

我換了身男裝,混上了今夜最大的畫舫。

我在畫舫上點了個姑娘,摟著她喝酒,打算今晚就這麼廝混一夜。

這紙醉金迷的日子,過得真舒坦啊。

從前做殺手,風裡來雨裡去的,一年到頭連睡床的機會都少有。

如今,我要把所有的樂子都好好享一遍。

畫舫二樓傳來一陣騷動。

姑娘說:「聽說二樓來了個大人物,姐妹們都爭著去待客呢。」

我也沒在意,結果酒喝到後半夜,我聞到了血腥味。

不太妙啊,有事兒,得趕緊溜。

我溜之前,瞧見了徐明廷。

不,應該是成王。

二樓已經亂了,他孤身一人被包圍住。

而圍著他的人,都是頂尖殺手。

其中有一個,我跟對方交過手。

成王一個人在此,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更何況,三年前他經脈差點斷絕,功夫早不如從前。

「怎麼,你們這些世家貴族終於忍不住,要對本王下手了?」

成王神色凌厲地說:「就算你們殺了本王!來年春闱也必定開!本王就是要讓這天下的貧苦人,都可讀書!都可做官!」

從前誰能讀書,誰能做官,都由世家說了算。

可是兩年前開始,成王就在各地籌建書院,削弱世家權柄。

如今,開科舉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世家急了,要殺他。

我貼在船沿上,看到有一個人想要用暗器。

我飛身而起,一劍斬斷了他的手臂。

我站在成王身邊,估算了一下戰力。

對方人多勢眾,勉強有個七成勝算。

不過成王估計已經求援,撐一撐應該還能行。

我想了想,解下腰帶輕輕一抖。

夜色之中,刀光一閃,眾人皆驚。

「蟬翼刀,千面修羅,你竟然沒死!」

「失算了,早知成王身邊有她在,我們不該這麼早動手。」

「不過一個人,咱們還怕她?」

「你懂個屁!她可是蟬翼刀!殺你跟切蘿卜似的。」

我聽到這裡,笑了。

「殿下,可能守住我後背?」

「能。」成王肯定地說。

我的刀很薄,殺人的時候在脖頸間留出一道血痕,很美。

閣主總說我是天生的殺手,因為我殺人的時候,沒有情緒。

薄若蟬翼的刀,冷血無情的人。

這是我闖江湖的第三年,江湖上送我的話。

當我殺掉第三個殺手的時候,我靠在成王的手臂上。

他的救援終於來了。

成王身上的衣衫染盡了血,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

我們兩個靜靜地站在一起,看著侍衛們跟殺手纏鬥。

過了一會兒,成王忽然說:「你毒發了。」

因為我的手,很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我收了刀。

成王掏出一張手帕遞給我。

我仔細地擦幹淨手上的血,抬頭問他:「是啊,毒發了,要不要做一下?」

他帶著我,一路疾馳,回了我們的小院。

家裡很幹淨,我們糾纏著倒下去的時候,血染在了床單上。

誰也沒說話。

彼此都親得很用力。

過了很久,我懶散地說:「我真名叫羅星,我爹曾在欽天監入職。我三歲那年,他卷入宮中爭鬥。他曾斷言你是天煞孤星,會克死所有親人。後來我爹獲罪被判流放,他死在了路上。我後母改嫁,我受不了她虐打我,逃離京城沿街乞討。做了兩年乞丐,閣主將我收養,培養我做殺手。後來我因為中毒,握刀不穩,隱退江湖。之後就遇到你,跟你成親。」

「阿羅。」他握住我的手,凝視著我,「你父親……」

「他為名利而死, 沒什麼好說的。」我扭頭看他,「徐明廷, 說說你的故事吧。我隻聽說你十二歲就上了戰場, 什麼感覺?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整整半個月都睡不著覺,一看見紅色的東西就想吐。」

隱閣執行的任務都很艱難,大部分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或者朝廷不方便殺的人。

我十五歲的時候, 才殺了一個人覺得很痛苦。

徐明廷十二歲要上戰場, 豈不是更難熬。

難得他肯放話,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

「—後」他挨著我, 像是回憶似的。

「我母後死得很不體面, 也很痛苦。她選擇服毒自殺,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喚起我父皇的憐愛之心,才能讓父皇寬恕我。呵,可憑什麼呢。我中的瘋癲之毒, 原本就是他的寵妃下的, 隻是他偏心,不肯承認。

「我十五歲那年,聽聞他的寵妃, 竟然讓我大哥當眾學犬吠。我一氣之下,衝進後宮殺了她。若不是皇叔出面保我, 我估計都沒法活著走出皇宮。」

我拍了拍他的手:「我能理解,我當年逃跑,就是因為我後媽的兒子讓我學狗叫。我打斷了他的手, 又怕我後媽打死我,一害怕, 就跑了。」

我又補充一句:「他們怎麼那麼喜歡讓人學狗叫啊,喜歡的啊,自己拴脖子上一根鏈子, 對著鏡子叫啊。」

徐明廷聽到以後, 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說話。

我感覺到被子湿漉漉的,一摸。

全是血!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看向他背部。

我驚了:「那你還跟我這樣那樣!」

難怪剛剛一直不肯脫衣服呢。

徐明廷看向我:「你回去救我是因為什麼,還不是覺得我好睡, 舍不得我死。」

我竟無言以對。

我承認,我救他的時候,是有過這個想法。

後來我想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出門遊歷了一年, 想辦法把身上的餘毒清了。

閣中有事兒的時候, 我就去執行一下任務。

闲的時候,我就去喝喝小酒,睡睡徐明廷, 日子過得還挺快活。

後來聽說皇後在京中建的女學要招教習,我便去了,也算是個正經營生。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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