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車禍撞傷頭後,我假裝失憶。

病房裡站著兩個男人,我故作無知:

「你們哪個是我男朋友啊?」

未婚夫頓住,將身旁的人往前推了一把。

「他。」

沈霽識斂眸,喉間溢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嗯,是我。」

我渾身僵住。

不是,哥。

搞骨科犯法啊……

1

我和宋翊是青梅竹馬,從小便定下了娃娃親。

宋翊是獨生子,宋家唯一的接班人。

為人謙和有禮,對我更是有求必應,處處都做足了一個未婚夫該有的紳士做派。

再過兩個月就是我們訂婚的日子。

也許是婚前恐懼,婚期將近,我卻感到越來越焦慮。

「宋翊你愛我嗎?」我曾不止一次問過他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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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語氣溫柔得不像話:「沈念,我這輩子隻會娶你一個人。」

我信了。

直到今天,他毫不猶豫後退,臉上的冷漠疏離不似作假。

我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

憤怒湧上心頭,還沒來得及罵出口,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男聲。

「嗯,我是你男朋友。」

沈霽識垂眸,眼底的佔有欲幾乎掩飾Ṫṻₙ不住。

我怔住,口中那句「哥,你別開玩笑了」硬生生哽在了喉嚨裡。

沈霽識大我五歲,說是兄妹,我卻極少從他身上感受到哥哥的愛護。

他很早就開始接手公司事務,經常各地出差,忙得腳不沾地。

記憶中,他總是冷著張臉,皺眉的樣子很兇,好像下一秒就要張口訓人。

我害怕,不樂意和他待在一起。

隻要他回家,我就悄悄躲在自己的房間。

我和他並不親近,換言之,我們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麼了?是想起什麼了嗎?」

見我許久不說話,沈霽識湊近了些。

宋翊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整個病房裡隻有我們兩人。

微涼的手背落在我的額頭,我莫名打了個寒戰。

想起剛剛聽到的驚駭世俗的話,我有理由懷疑。

如果現在坦白失憶是裝的,下一秒我可能就會被掐死在病床上。

話在口中轉了個來回,最終還是被我咽了下去。

2

醫生說我隻是輕微腦震蕩,等顱內瘀血散開也許記憶就恢復了。

辦了出院證明後,沈霽識來接我回家。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我靠在車窗,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隻覺鬱悶至極。

宋翊的退縮讓我意識到他可能並不愛我。

對我好也不過是礙於兩家的合作和那從小就定下的娃娃親。

什麼狗屁愛情,我才不稀罕。

我賭氣地想,既然他不喜歡我,那就退婚好了。

從小到大,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他一個。

回家就求媽媽取消訂婚!

下了車,我有些蒙。

因為沈霽識根本沒帶我回沈家。

燈光亮起,我看清了屋內的全貌,兩百多平的大平層,極簡的冷系裝修。

我意識到這應該是沈霽識平時住的地方。

一雙毛絨拖鞋放在我腳邊,粉色的兔子耳朵耷拉著,不知道被誰穿過了。

「怎麼了?」

男人語氣溫柔,與我印象中嚴肅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搖頭,努力維持失憶人設。

「這是你家嗎?」

沈霽識嘴角噙著笑,縈繞著說不出的意味。

「寶寶,這是我們的家。」

一瞬間,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我攥著衣擺,嘴角有些抽搐。

「是嗎?我不記得了。」

「沒關系。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

沈霽識說著,帶我去了主臥旁邊的客臥。

我無聲松了口氣。

還好不住一個房間,不然就真裝不下去了。

屋內東西很齊全,衣帽間擺滿了包包和裙子,應該是有人長期在這裡,還是個女孩。

「呵呵……喜歡。」

男人的手攀上我的肩頭,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像是陰暗潮湿的蛇信子攀附。

「寶寶,累了就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我僵硬地點頭,直到關門聲響起,才泄力般靠著牆坐下然後躲進浴室,掏出了手機。

隨即便拿出手機搜索。

【精神病的表現症狀有哪些?】

【哥哥叫妹妹寶寶正常嗎?】

【骨科犯法嗎?】

……

無數個頁面在瞬間湧出,我迅速在其中抓到幾條有用的信息。

【精神壓力過大的情況下,人可能會出現幻覺。看你哥有沒有吃過一些緩解焦慮抑鬱類的藥物就知道了。

【如果都沒有的話……偽骨科我狂吃!真骨科記得報警!】

我自動忽略後面那條評論,心底猛然松了口氣。

沈霽識為了分公司上市奔忙於各地,要不是我這次意外受傷,他可能都沒時間回家。

壓力大很正常。

作為隻知道揮霍家產的米蟲,應該理解才是。

3

打開淋浴,白色水汽蔓延。

浴室有塊全身鏡,我盯著看了很久。

鏡子裡的身體玲瓏有致,皮膚白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側腰和胸口處有幾個醜陋的小圓疤。

我抬手摸了摸,沒有感覺。

像這種永久性傷疤一般都伴隨著無法遺忘的疼痛。

但是很奇怪,我竟然記不得它們是怎麼來的了。

房門被人敲響,我穿好衣服出去。

沈霽識將一杯熱牛奶遞給我。

「喝了再睡。」

我有些意外。

睡前喝杯牛奶,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你也早點睡。」

像是沒想到我會主動關心他,沈霽識頓住,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這一覺睡得很沉,夢裡我回到小時候,想起了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

那時候我和沈霽識的關系並沒有現在這麼疏遠。

班上的男生很調皮,總喜歡拽我的辮子。

媽媽給我戴的蝴蝶發夾總是被扯得歪歪扭扭。

老師笑著說那是因為他們喜歡我,在和我開玩笑。

可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沈霽識知道後,拿著剪刀剃光那個男老師的頭發。

又黑著臉將那幾個男生胖揍一頓,把他們拉到面前給我道歉。

自那之後,便再也沒人敢在學校欺負我。

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極度妹控的哥哥。

夢裡的兩個小孩漸漸長大,沈霽識的面龐也愈加硬挺俊美。

他緊緊將我摟在懷裡,如同癮君子般把頭埋在我的脖頸大口呼吸。

眼底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病態的偏執與狠戾。

下一瞬,畫面開始變得扭曲。

沈霽識突然推開我,然後轉身,跟一個和我有著三分像的女人吻在了一起。

他目露鄙睨地瞥了我一眼,嗤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吧?」

我猛然驚醒。

出了一身冷汗。

腰間的傷疤莫名開始疼起來了。

4

天依舊是黑的,我看了看時間。

發現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餐桌上的飯菜還有餘溫,應該是阿姨剛做好不久。

我應付吃了幾口,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男人紅著眼的樣子明明就是犯了病。

我看向安靜的玄關,沈霽識還沒有回來。

猶豫片刻,我還是悄悄地溜進了主臥。

房間比我想象中還要簡潔。

如果不是被子有睡過的褶皺,我幾乎都要懷疑這是一間樣板房。

我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床頭。

床頭櫃裡,赫然躺著一個白色的小藥瓶。

瓶身上是幾個看不懂的英文單詞,正打算掏手機搜一下,客廳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身體反應比腦子快,當沈霽識走進來時,我已經躲進了衣帽間的櫃子裡。

屋內有片刻沉寂,直到浴室傳來水聲,我才長長舒了口氣。

沈霽識的衣服不多,我縮在衣櫃角落坐下,搜出了英文單詞的意思。

這確實是一瓶用於治療和預防精神分裂的藥物。

原來他是真的生病了……

巨大的羞愧和懊惱湧上心頭,作為沈霽識的妹妹,這個世界上和他最親近的人其中之一。

我竟對此毫無察覺。

我害怕管束,厭煩說教,所以總是有意避開和他的每一次接觸。

卻從未想過,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如果不是這次假裝失憶,不知道他還要瞞著到什麼時候。

我站起身,打算勸沈霽識好好接受治療。

生病不可怕,怕的是諱疾忌醫。

手機還沒有熄屏,微弱的燈光亮著,我突然察覺到異樣,打開了手電筒。

眼前的一切,瞬間讓我頭皮發麻。

衣櫃裡,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我的照片。

哭的,笑的。穿著校服在學校吃飯的我,在海邊遊泳的我。

甚至還有我在家穿著吊帶睡覺時的照片。

對此我毫無印象,無一例外,這些全都是偷拍!

浴室的水聲突然停了下來,我將櫃門輕輕抵開一條縫。

衛生間的門沒關,從我的角度,幾乎可以看清浴室的全貌。

白色水汽縈繞著男人赤裸的身軀,他一手撐在洗手臺上,勁瘦的腰身微微弓著。

他將一塊白色布料放在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向下挪去。

不過片刻,屋內就響起了隱忍而曖昧的喘息。

浴室燈光很亮,我看得分明。

那是我昨天剛換下的蕾絲吊帶睡衣……

我瞪大了雙眼,慌亂如麻。

一時間竟忘了自己還藏著。

急急向後退了兩步卻撞在了櫃子上。

一聲悶響,浴室的動靜瞬間停了下來。

問:哥哥用我的睡衣自我安慰被我撞見怎麼辦?

???

櫃門被打開,刺眼的燈光讓我條件反射地閉了眼。

高大的身影擋在面前,沈霽識上身依舊赤裸,隻有一條白色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

我默默移開眼,顫聲道:「這條睡衣是我的。」

「嗯。」

「內衣也是我的……」

男人眼角泛紅,喉結微微滑動,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

「它們被我弄髒了。」

腦子短了路,我鬼使神差問道:「弄髒了我穿什麼?」

沈霽識一聲低笑,欺身上前。

「再給你買好不好?喜歡蕾絲嗎?」

低沉魅惑的氣息灑在耳畔,我渾身一顫,雞皮疙瘩瞬間立了起來。

我想跑,卻被人拽著手腕,按倒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沈霽識掐著我下巴,微涼落在了唇上。

他吻得毫無章法,我卻絲毫反抗不得。

霸道地舔舐吮吸,慢慢掠奪口中不多的空氣。

他吻技嫻熟,像是經驗豐富的老手。

大腦開始缺氧,臨近窒息邊緣,我劇烈Ṫūₑ掙扎起來,卻無意將他身下唯一一條浴巾踹在地上。

腿間蹭過一道炙熱,身前的男人松口,笑了一聲。

「這麼著急?」

意識到那是什麼後,我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都是你的初初,都是你的。」

「初初。安初。」

男人動了情,一聲喊得比一聲急促。

……

我卻在聽清名字的瞬間,遍體生寒。

身上的傷疤又開始疼了,我忍不住蜷縮,渾身止不住地冒冷汗。

一切都開始變得荒唐起來,荒唐得好笑。

安初。

是高中霸凌了我三年的那個女生的名字。

5

沈霽識停了動作,皺著眉輕聲喚我。

可我卻怎麼也聽不清。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虛幻,取而代之是數道尖銳刺耳的嘲笑。

無數破碎的畫面浮現,被刻意遺忘在深處的記憶如春筍般破土而出。

隨即席卷而來的是觸及靈魂的痛苦和恐懼。

女生面容精致,眼神卻像是淬了毒。

「就憑你也配喜歡學長?」

我被一群人拉到了男廁所。

安初站在最中間,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到耳鳴。

雙膝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頭皮一緊,我跪在地上被迫仰著頭。

然後看著她們把口水吐在我臉上,髒水灌進我嘴裡。

我哭著求饒,可沒有人放過我。

「長得一副狐媚樣,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過床。」

校服被粗暴地扯開,十幾隻惡心黏膩的手摸了上來。

嬉笑,點評。

安初掏出了手機,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婊子。」

「我不是。我錯了!」

身體因過度恐懼而顫抖著,發出無聲的嗚咽。

我雙手緊緊拽著自己的頭發,企圖將自己從痛苦中撕扯出來。

身體被人劇烈搖晃,耳邊傳來沈霽識焦急的呼喚。

窒息破了道口子。

我睜開眼,卻在看到他的瞬間,一巴掌狠狠打了過去。

沉寂,房間裡隻聽得見我急促的呼吸聲。

這巴掌沒有留力,沈霽識白皙的臉上瞬間顯現出紅痕。

他頂了頂腮幫,眼眸暗了一瞬,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斜睨著他,面露譏諷。

我早該想到的,假裝失憶這種小把戲,怎麼可能騙得過他。

從始至終,他都坐在高臺上,將我當小醜一般戲耍。

與此同時,我也終於記起來,為什麼我和他的關系越來越疏遠。

因為我的哥哥愛上了當初霸凌我的人。

那天沈霽識發了好大的脾氣。

觸及我被撕爛的衣服和渾身的傷痕,他眼中聚起風暴。

像小時候那般,說勢必要讓那群人付出代價。

可這次我沒有等到。

沈霽識回來時,衣衫凌亂。

系到喉間的扣子少了一個,西褲也皺巴巴的。

白襯衫的領口上還有個不太明顯的口紅印。

看到我時,他心虛地側頭,意圖遮掩被親得紅腫的嘴唇。

「小念,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什麼?」

「初初說她不計較你剪她衣服的事了。」

「初初?我剪她衣服?」

如此親昵的稱呼,如此顛倒黑白的說辭……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而事實上我也真的笑出了聲。

沈霽識明顯皺了眉。

爾後惱羞成怒地抓住我的手臂,指著上面的烏青厲聲開口。

「這些都是你自己掐的吧?」

「沈念,我知道你嫉妒安初。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拿一個女孩子的清譽開玩笑!

「還要不要臉?從前教你的禮義廉恥都被狗吃了嗎?」

手腕被抓得生疼,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瞬間崩斷。

我紅著眼瞪他,冷笑道:「我不要臉?難道你和那個賤女人搞在一起就很光彩嗎?

「那個婊子……」

啪!

沈霽識打了我一巴掌。

男人的力氣總是比女人大很多,我的臉近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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