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4

鍾杏採跟著我一路到底,看著在火場中痛苦哀號的百姓。

她瞪著雙眼,嘴唇情不自禁地顫動。

她渾身僵在原地,看著我利落地一腳踢開落下的房梁,把斷了一隻腿的凡人扶起。

火勢很大,那人又被木頭砸了一下,一條腿被砸斷,半張臉燒得模糊。

他一直在號哭。

直到我將那人送出火場,轉身回來,還看見鍾杏採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似乎是不敢看。

我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厲呵道:「好好看著!這就是你將心魔放出的後果!」

「心魔從你師父蕭秋山體內生出。」

「可是殺了心魔,他也會死。」

「可你好好看看!這些無辜的百姓,就因為他們是凡人,所以他們生來就該受苦,他們生來就是蝼蟻嗎!」

鍾杏採恐懼地流下了眼淚,她跌跌撞撞地倒退兩步。

帶著哭腔。

她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以為放走它,它就會乖乖地躲起來,不會傷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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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天真。」

「魔就是魔,他們永遠都是狡猾奸詐的!」

此話剛落,我突然感覺到身後升起一股令人汗毛倒豎的氣息。

我把鍾杏採往旁邊一推,自己順勢往相反的方向滾去。

下一刻,我就看見一把漆黑的長箭帶著氣浪朝我方才所站的地方狠狠劈下。

剎那間,地上碎石飛濺。

若是我方才躲避得不及時。

那長箭劈開的就是我的身體!

鍾杏採看清了對方,驚愕地瞪大眼睛,失聲道:「師父!」

對方一身漆黑,面容與蕭秋山別無二致,但手中的長劍卻繚繞著漆黑的魔氣。

這根本不是鍾杏採的師父蕭秋山。

而是心魔。

 

15

心魔手中抓著劍,朝我一步一步走近,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嗤笑:「魔又如何?魔生來就該死嗎?」

鍾杏採渾身顫抖著,她呆呆地看著心魔。

恐懼得說不出話。

我撐著劍,站了起來,冷笑一聲:「笑話,你不死難道要我死?」

說完,我握緊劍柄,利落地一劍朝心魔劈去。

隻可惜暫時被封住了靈力。

我沒辦法一劍將心魔劈散,隻能憑借肉身純粹的技巧,跟它格鬥。

心魔這幾次潛伏在人間,不知從哪兒吸收了龐大的力量。

它的實力愈發強大。

跟先前相比。

讓我幾乎有些砍不動。

卻不承想,我又聽見一聲清脆的鳥鳴。

熊熊烈火中,突然從角落裡緩緩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伸手摘下兜帽。

兜帽下的臉,赫然就是被鍾杏採叫作阿橋的那位男修。

鍾杏採吃驚極了,她不可置信道:「阿橋?!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橋對著鍾杏採微微一笑,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

他溫柔地撫摸著鍾杏採的發頂,溫聲道:「阿採,別害怕,我們隻是想在這裡收集一點凡人的魂魄而已。」

聽到這話。

跟心魔打鬥的間隙。

我騰出手,頭也不回地抽出腰間匕首,直直地甩向阿橋眉心。

阿橋似是沒想到,我跟心魔打鬥,竟然還有空拿匕首甩他。

他惱怒地躲開那匕首,瞪著我,面容變化間,瞬間露出尖利的獠牙:「雲間鵲!你想死!」

說著,阿橋手一抖,空中凝出一把黑色的長弓。

他彎弓搭箭,徑直瞄準我的心口。

轉瞬間,箭矢破空而出。

而前方,心魔舉著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朝我斬來。

前後夾擊,讓我進退維谷。

看到這一幕,鍾杏採驚叫出聲:「雲間鵲!」

 

16

我頭也不回地一劍砍向心魔的長劍。

借著這力道,騰空而起,臉頰險險擦過箭矢。

兩劍相擊時的力道之大,震得我隻能以手撐地,半跪在地上滑行片刻,才終於停下。

我直起身,滿不在乎地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滲出的血漬。

沒有靈力,真是有些狼狽。

我用長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冷笑著道:「收集一點凡人的魂魄?」

「我會告訴你什麼叫痴心妄想。」

我把劍又往下壓了壓,才挺直了腰杆。

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看向阿橋時的輕蔑。

我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我雲間鵲在,絕不可能讓你傷害我身後的百姓。」

阿橋被我這姿態氣得大怒。

他攥緊了拳,又對著我拉開了弓弦:「你找死!」

鍾杏採尖叫道:「阿橋!別打了,快住手!」

我深吸一口氣,拔出劍,準備一鼓作氣。

一刀先將阿橋這個小魔物的腦袋砍下來。

再想辦法封印心魔。

就聽見一聲厲呵:「雲間鵲!」

17

再抬頭,葉木踩著劍,穿過熊熊烈火,她抬手就甩給我一個瓷瓶。

「解靈丹,吃!」

早在幾日前,我就已經給宗門傳訊。

讓葉木趕緊帶著丹藥來支援。

終於,緊趕慢趕,在緊要關頭,她趕到了這裡。

我伸手抓住瓷瓶,一仰頭將丹藥囫囵吞進肚子裡。

長舒一口氣:「你來得好及時,跟救世主一樣。」

葉木是煉丹高手。

丹藥下肚,瞬間,那些被封印住的靈力已經充溢我的全身。

我手指一動,握緊了劍柄。

下一刻,我已經輕盈地閃到了阿橋身前。

我彎了彎眼眸,笑吟吟的開口:「小魔物,永別了。」

話音落下,我手中的長劍已經毫不留情地砍下阿橋的頭顱。

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還在愕然間,就已經人頭點地。

我聽見了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愕然:「你一個徒有其表的女人……為什麼……」

實力如此強大。

鍾杏採被這變故看傻了眼,她呆坐在原地,隻能愣愣地看著我毫不留情地揮劍殺了阿橋。

又毫不費力地打散了心魔。

心魔猶在掙扎,尖嘯出聲:「殺了我,蕭秋山也會死!」

我一隻手抓著心魔,將其塞進了封印的匣子裡。

輕描淡寫地回答它:「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犯了錯,就該受罰。」

「死一個蕭秋山又如何。」

「若是我師尊宋呈弦犯錯,我也照殺不誤。」

我把心魔又往裡面摁嚴實,勾了勾唇角:「若是能天下太平,蒼生安定。再加上我的命,也無妨。」

終於將一切解決。

靈力驟然解封,又經歷一場惡戰。

我回過神,就險些一個踉跄跪在地上。

葉木趕緊跑過來扶我。

我咬著強撐著將自己的身體支稜起來,喘著氣問她:「百姓救完了嗎?有沒有還沒救出來的人?」

葉木連連點頭:「救完了救完了。」

「別擔心,阿鵲。我會醫治好所有百姓。」

葉木此話一落,我才終於放下心頭大患。

眼一閉。

直挺挺地就往後倒去。

隻是……再落地前,我似乎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溫暖懷抱。

對方緊緊地懷抱著我,才讓我不至於摔在滿地的沙礫中。

 

18

再睜眼時,我已經躺在了飛舟上。

葉木正一臉擔憂地撫摸著我的臉頰,心疼極了:「哎呀!雲間鵲,你真的是。」

「每次打架都不知道好好照顧你這張臉。」

「白瞎了老天爺給你這張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臉。」

「幸好老娘醫術高明,每次都能給你救回來。」

我毫不在意地抬手摸了摸臉頰,傷勢不算嚴重:「能見人就行了。」

葉木收拾著一旁的醫具,不贊同地搖頭:「嘖嘖,某人師父和師兄看某人倒下時的那副模樣,可是心疼死了。」

她收拾完,就往門外走。

出門時,揶揄地朝我眨了眨眼。

「哝,他們現在還守在門外呢。」

還沒等我回過神,葉木推開門,就有兩人順著門縫擠了進來。

師父宋呈弦半跪在我床邊,他嘆著氣,輕輕捧住了我的手:「阿鵲,你真是太讓我擔心了。」

師兄付長生拖過長凳,在我身邊坐下。他緊緊繃著下颌,才泄力般吐出一口氣。

付長生望著我的目光是罕見的溫柔,伸手撫摸過我的額發,嗓音似乎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阿鵲, 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驟然被他們這樣關心,我有些不習慣。

我警惕地縮回被窩裡, 隻探出一雙眼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倆是不是背著我做什麼壞事了?」

付長生:「……」

他伸手咬牙切齒地彈了一下我的腦門:「瞎想什麼呢!」

「真的是。」

「把我們想得那麼不著調嗎?」

雖然付長生作勢使勁,但彈在我額心的那力道卻極輕。

像是根本舍不得用力。

宋呈弦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溫柔地掖了掖我的被角,溫聲道:「好了,看來你是沒什麼大事。還能跟我們玩笑。」

宋呈弦望著我,目光裡的柔情仿若能淌出蜜。

他輕聲道:「阿鵲, 等你好起來。」

付長生也目光定定地看著我, 他難得一見彎唇笑了笑:「阿鵲, 等你好起來。」

就在這樣寧靜的氛圍中。

我突然收到了葉木的腦內傳音。

她說:「鵲啊,我剛才突然忘記告訴你了。」

「你師尊跟你師兄,分別從我這裡要走了一瓶慎樂丹诶。」

「一整瓶,足足有一百零六顆。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驟然收到這條傳訊。

我也有些困惑。

他們要著慎樂丹到底是想做什麼?

但是, 看著宋呈弦與付長生望著我那洶湧克制卻又充滿侵略性的滾燙的目光。

我不由自主地背後汗毛一豎。

感覺……他們像是想將我的皮扒下來。

吃幹抹淨一樣。

我惴惴不安地往被子裡又縮了縮。

錯覺吧。

絕對是錯覺!

付長生的手指揉過我的耳垂,莫名地, 我覺得他的話語有些意味不明:「阿鵲,好好休息。」

宋呈弦那雙淺色的雙瞳中, 像是藏著縹渺朦朧的霧氣。

他勾著我的指尖, 微微彎著眼眸:「阿鵲, 好好休息。」

覺得更加毛骨悚然了怎麼辦。

 

19

回到宗門後,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將封印心魔的盒子交給了掌門。

而鍾杏採,也被我一並交給了掌門。

我看著鍾杏採, 一字一頓道:「受魔族誘惑,不顧一切,解開心魔封印。當罰。」

鍾杏採經歷了一切後,目光呆呆的。

完全沒有了當初憤恨地瞪著我的那種目光。

「但是。」我聳了聳肩。「緊要關頭, 她回心轉意,意圖救下百姓。可以酌情減輕懲罰。」

聽到這話,鍾杏採有些錯愕。

她驚訝地回頭掃了我一眼。

我卻漠然地略過她的目光,對掌門行禮道:「如何處理心魔和蕭秋山,自有掌門定奪。」

「任務完成,我就先回去修煉了。」

鍾杏採跟蕭秋山的下場如何。

我不關心。

隻希望掌門處理得當, 不要再讓百姓平白遭受危險。

畢竟,仙者理應濟世愛民、兼愛蒼生。

不然, 空有這一身力量。

卻不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

是會遭天罰的。

隻是, 我隱隱聽說,鍾杏採自請進入水牢。

終身。

事情告一段落。

師兄狹長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他沉默了片刻,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一圈。

「到我」卻不承想,我正盤腿坐在竹林中打坐時。

一股飓風刮起,師尊宋呈弦一襲白衫,飄然似仙從空中落下。

他雙眼含著嫋嫋水霧, 跌跌撞撞地走向我:「阿鵲, 我頭好暈。」

而身後,響起腳步聲。

師兄付長生穿著黑色圓領袍,從竹林中穿行而來,他半跪在我面前, 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抓著我的手,往他的臉頰上貼去。

「阿鵲,我很熱。」

我:「……」

我真的隻是想安安靜靜地修煉一會兒而已。

到底有完沒完。    

T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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