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店大堂的右手邊是一片休息區,每天定時有人在那裡表演茶藝,有時候是古箏彈奏。

有人在那邊休息喝茶看雜志,也有人在那裡架著電腦辦公。

但程驍南兩種都不是。

他身旁的桌上到是放著一本雜志,攤開倒扣著,也許是“Eleven”的某一期。

他闔眼仰靠在沙發裡,手背搭在額頭上,一身淺色休闲裝,看上去在休息。

身上那股子闲散的勁兒,像來度假的。

虞淺看了一眼,在彼得開口詢問前,適時收回視線。

同酒店提前預定了房間,彼得那間就安排在虞淺隔壁。

和她現在住的這間房型是一樣的,算是小套房,裡面是臥室浴室,外面是客廳,還有一間迷你廚房和露天陽臺。

彼得把東西放好,過來虞淺這邊串門,看見虞淺正站在冰箱前,手裡拿著一張便籤,正在看。

彼得湊過去,大致瞧了一眼:“誰給你留的?”

“現在的工作助理。”

虞淺這樣說著,從冰箱裡拿出兩個玻璃瓶,“她幫我冰了綠豆百合湯,要喝麼?”

“早晨不是已經給過你了?你這助理好貼心啊。”

虞淺沒解釋早晨那瓶綠豆湯的來源,隻說讓彼得沒什麼事兒就滾回自己房間去,她準備做個瑜伽,然後睡一會兒。

彼得沒急著回去,他對虞淺回國的原因仍然抱有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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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出國的航班上,以及在國外這麼多年,虞淺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

很多時候一起喝酒,都是他喝多了喝吐了喝哭了,而虞淺對著各種季節的靜夜,默然相望。

彼得憑借自己的敏感,直覺她的那些沉默裡至少應該是有一些故事在的。

隻不過這段故事鮮為人知,至今也沒露出什麼端倪。

虞淺壓根沒心思理彼得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賴在她客廳沙發上不走,最開始還偶爾應幾句,後來耐心告罄,幹脆把人推出去,塞了一瓶綠豆百合在他懷裡:“喝不夠樓上餐廳還有,自己打電話去定。”

說完,“砰”一聲關上房門,不再理睬。

彼得走後,虞淺拿起手機給孫月打電話,為了綠豆湯的事情向這個貼心的小助理道謝。

掛斷電話前,虞淺突然問:“你們老板怎麼總在酒店出現?”

“哪個老板?”孫月懵懵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你們還有幾個老板?”

電話裡的助理嘟囔了一句什麼,像是小聲吐槽,隨後才開口:“是程總?”

“就他。”

孫月說,這家酒店也算是“Eleven”的產業,畢竟拍攝基地這邊裡市區還挺遠的,有時候領導們工作久了,是會住在這邊。

頓了半秒,又補充幾句,“可能這幾天程總還是挺累的,我那天把手機落在辦公室,挺晚的,回去拿,看見他還坐在會議室裡對著電腦。你今天在酒店遇見程總了?”

虞淺說,在大堂。

“那就奇怪了,我聽我們部門的主管說,程總今天好像中暑了,身體不舒服,要回去休息,怎麼去酒店了呢。”助理嘀嘀咕咕。

虞淺倒是想到另一種可能。

程驍南也許不是累的,也不是中暑,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在酒店休息廳等著女朋友來哄呢。

這事兒他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他們也有過鬧矛盾的時候,有一次和程驍南約了去商場,這人遲遲沒出現,出現時,嘴角帶著擦傷,一看就是打過架了。

問他為什麼打架,他偏頭不說。

虞淺當時的拍攝團隊裡,有個工作人員家的兒子就因為打架,被人用刀戳進腹部,在醫院躺了半個月還沒好轉,工作人員眼睛都要哭瞎了。

所以她對打架,還是有些敏感,說話也就衝了些。

不過那天程驍南態度一直很好,她說什麼,程驍南都用玩笑化解過去。

後來在虞淺質疑他的學霸人設時,他說,下次我把試卷給你看?

之後的幾天,虞淺去南方拍了一組照片,時間太緊張,忘記帶充電器。

那時候也沒有移動電源,等她想起來給手機充電,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手機充好電,倒是沒有其他信息,隻有程驍南發來的一條:

【姐姐,我生病了。】

虞淺結束拍攝,當天上午的飛機回地都市,下了飛機直接打車去程驍南學校。

他這次沒□□,拿著請假條,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從校門出來。

虞淺降下車窗問:“裝病?”

程驍南弓了背,把額頭湊到車窗邊,啞著嗓子說:“真生病,發燒呢,不信你摸。”

他那天確實病了,額頭滾燙,上眼皮也泛紅。

盯著她瞧的樣子,像一隻奶豹。

虞淺帶他去醫院輸液,答應他等他退燒後請他吃晚飯。

那家醫院的輸液大廳是一排排藍色的塑料椅子,虞淺買了個熱飲回來,轉頭看見程驍南掛著輸液瓶,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裡,沒挨針的那隻手還玩著手機,絲毫不見病態。

“你要沒什麼事兒我走了。”

“哎,別說話不算數啊,不說請我吃晚飯呢麼?不請啦?”

虞淺總覺得其中有詐,坐過去問程驍南:“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發燒了?”

程驍南蹙著眉心想了一會兒:“可能聯系不上,想你想的吧。”

這弟弟嘴裡沒一句正經的。

要不是醫生測出來的體溫真的是38度,虞淺都想當場走人了。

電話裡的孫月以為虞淺好奇程總,索性多說了幾句。

“程總這人是有點難懂,你知道麼,公司那個‘肺子’煙灰缸,就是程總的主意,不過好像還挺有用的,我看我們部門領導都不怎麼去吸煙室了。”

虞淺眯縫起眼睛:“誰的主意?”

“程總啊。”

好,行,知道了。

程驍南坐在酒店大堂,其實真存了點想偶遇的心思。

但也是真累,這幾天熬夜是熬得狠了點。

過些天虞淺的那場概念秀,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設計師和他溝通了無數次。

然後這個設計師還有個毛病,不顧時差,總在夜裡10點多開始對話,凌晨2點結束。

他在大堂坐著覺得困倦,幹脆睡了一會兒。

沒想到睜開眼睛,就看見身旁桌上的東西。

黏糊糊的煙灰缸就放在他睡前看的那本雜志旁,上面戳著一支吸完的藍莓爆珠香煙。

香煙暗滅在上面的地方,燒出些焦糊感。

別說,真有點觸目驚心。

但程驍南看的不是這個,他看的是煙蒂上的淡淡口紅印。

以及,放置在煙灰缸旁的一瓶綠豆百合。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把這些放在這兒的。

程驍南保持著仰靠在沙發椅背上的動作沒動,卻忽然笑起來,笑得幾乎嗆住。

總覺得虞淺把東西放在這兒時,在心裡感謝了他八輩祖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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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彼得回國這幾天,虞淺得空便會陪他出去走走。

十月的前幾天都是法定假日,帝都市區十分熱鬧,但就是多年前的這份熱鬧裡,彼得失去了他摯愛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在這世界熱鬧非凡的時刻,他一反常態地沉默。

帝都不隻是一座發展飛速的一線城市,也是世界聞名的古都,它擁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彼得就站在某處古跡前,忽然嘆氣,靈魂滄桑得像隨著這座城市歷經千年。

在這種時刻,虞淺這樣的人才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深情。

假日結束的前一天傍晚,為了避開外面的用餐高峰,虞淺和彼得留在“梧桐裡”的酒店餐廳用餐。

酒店餐廳有堂食座位,靠近窗邊,也有帶著隔斷的小包間。

虞淺和彼得選了個包間位置,點了法餐和紅酒。

也許和心態有關,他們聊到的話題都有些沉重。

但彼得重新開口說話,總歸是好的。

彼得說了一些曾經和愛妻之間的事,半晌,他看著虞淺,忽然問:“你就沒遇見過什麼對你影響深遠的人?哪怕一個?”

“有。”

“比如呢?”

“比如我媽,比如那些惡意揣測我的人,比如控告我說校園暴力的人,比如說我和你有一腿的媒體。”

虞淺晃著手裡的高腳杯,漫不經心,“太多了太多了。”

彼得翻了個白眼,說,你就不能在這個喝紅酒的夜晚,稍微吐露些真言,稍微說點有情調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印象深刻的,異性。”他的重音落在“異性”這兩個字上。

世人都難以免俗,總想聽點緋色八卦,連彼得也不例外。

虞淺笑了笑,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和彼得提起:“是有那麼一兩個。”

“不會說是你父親吧?”

虞淺搖頭:“我都沒見過,他怎麼影響我?”

那兩個對她有影響的異性,其中有一個,是鄰居家的哥哥。

“給你講講我鄰居家的哥哥吧。”

鄰居家的哥哥叫韓初,大虞淺三歲,算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從小成績優異,學霸。

她媽媽曲莉雯在世時,最愛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拿虞淺和韓初比較。

曲莉雯甚至希望,虞淺以後能和韓初談個戀愛,最好嫁給他。

用曲莉雯的話說,韓家是往上數三代都是書香門第,好家庭。

但虞淺提起韓初,隻覺得在她站在人生最懸崖的時刻,韓初扮演的角色,是那個掰開她緊抓住懸崖邊的手的人。

也算是間接讓她變得更堅強了吧。

有那麼一段時間,虞淺真挺羨慕學霸。

所以認識程驍南時,程驍南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她下意識回答,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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