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言兩語,都是哭哭啼啼:「我怕衛總不滿意,思來想去隻有你最了解他。」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腳麻了。

被洛衡壓的,他沒注意到。

洛衡胳膊就搭在我腳踝上,抓著遙控器換臺:「幸好沒買足球,不然今晚破產大了。」

我輕輕抬了抬腳,但是因為腳麻失去知覺,變成了踹他。

洛衡下意識抬手一抓。

他一手圈著我的腳踝。

氣氛瞬間就變了。

他難得地說不出一句解圍的話,手心從剛洗完碗的涼慢慢變燙。

我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腳麻了,就僵持在這裡。

閨蜜抓起我的手機給衛浔小女朋友發了語音,冷笑:「女士,你們沒有工作群嗎?」

洛衡瞬間松手。

我活動了腳踝,重新找回知覺。

閨蜜上頭,差點給衛浔撥過去。

我攔下了。

「他這會兒剛下班,應該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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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浔一天就睡那麼幾小時,我不忍心打擾。

閨蜜哀怨:「上哪找這麼好的前任?」

我們以為這隻是一次插曲。

直到衛浔的特助打電話給我,顫抖著聲音說:「衛總被陳小姐纏著去拍賣會的路上出了車禍,現在在手術。」

8

我聽完,哦了一聲。

特助懇求:「能不能,請您來一趟?」

車禍了找警察和保險公司,出事了找醫生律師,要照顧找他親人。

找我幹什麼?

喝著湯,從感冒遲鈍的腦子裡反應過來。

衛浔和衛家不親,沒有能給他做主的人。

從戶口本都遷走了,病危連通知書都沒人籤字。

我慢吞吞喝了湯,反問:「Ṭú⁸張特助,我去有什麼用呢?」

我不是他戶口本上的人,沒有法定關系。

去了又能做什麼呢,哭嗎?

張特助頓了一會兒:「……衛總是一個人開車去的,沒有去拍賣會場,沒有事故,他開車撞向了迎客橋的護欄。」

洛衡聽到我在打電話,端上最後一盤菜:「是要賠款嗎?」

張特助又解釋了一通。

衛浔看見了他書房裡的合照,有一個求婚戒指。

女朋友看見了鬧騰,跟他大吵一架。

讓他念念不忘不肯丟掉戒指的話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不再出個車禍撞死自己恢復記憶?

洛衡聽完,打開手機,自言自語:「得讓洛還花戒掉網絡小說了,萬一她也變成這種沒腦子的人怎麼辦?」

張特助啞了啞,掛了電話。

手術過後,衛浔沒有恢復記憶。

但這次,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想不開,衝著自殺去的。

如果不是張特助來送文件發現陳小姐態度不對勁,及時把衛浔撈出來,恐怕他真的就死了。

我去看過他。

坐在病床上,一臉困惑的衛浔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我要來。

我給他送了一份洛衡燉的湯:「你能不能不要糟蹋身體?」

我斟酌著言辭,盡可能溫和:

「衛浔,你可能不記得了,高考之後有段時間你身體很差,衛家剛把你趕出來,你又不要命地學習,差點死了。」

「我打著零工賺學費,還給你做飯做湯,畢業後創業,你身體也很差,我每天給你加兩個蛋,偷偷用骨頭湯雞湯輪著給你煮面。」

「那會兒賺錢很不容易,把你身體養好真的很難。」

看著他逐漸聚焦的瞳孔,我慢慢推過去飯盒:「你不能這麼輕易糟蹋壞了。」

衛浔視線跟著我的手看向湯:「這是你燉的嗎?」

我搖頭:「洛衡燉給我的,被發現他要罵我了。」

衛浔眼睛眨了眨,笑了起來:「……我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愛你了。」

「因為給你養身體?」

「不是……因為你很像月亮。」

掛在那裡,讓人感覺自己夠不著,映在水裡,讓人感覺自己能夠著。

兩頭一撈,發現都是空的。

衛浔喝著湯,問我:「月亮隻能摘一次,是嗎?」

不算吧。

「是月亮隻有一個。」

摘了就沒有了。

9

衛浔沒再找過我。

閨蜜恨洛衡整天和我廝混:「你都大齡剩男了,成老光棍了。」

洛衡大義凜然:「我這輩子都要奉獻給科研。」

閨蜜指了指他的食譜:「科學研究菜譜?」

洛衡不被打擊,仍然沉迷當營養師。

現狀很舒適,我沒有撞大運,遇上小說裡的情節,什麼男主兩周兩月恢復記憶,車禍撞頭恢復記憶,看見日記過去恢復記憶。

也沒有狗血不斷,什麼男主失憶後,女主發現他其實早就出軌移情別戀,有白月光隻把女主當替身。

我們隻是很正常地在生活。

沒有戲劇化和浪漫的現實。

財產分割手續完成後,洛衡長籲短嘆:「你都變富豪了,還樂意給我打工嗎?」

「不樂意。」

我的答案沒變過。

洛衡也不被打擊,繼續沉迷煲湯,不知不覺給我白打工了許久。

一年後,閨蜜找我們大學的徽章,翻出來犄角旮旯的戒指。

是衛浔給我求婚的戒指。

壓在畢業照上面。

照片是導師拍的,隻有幾對他的學生。

衛浔牽著我的手,笑得青澀又溫柔。

閨蜜原本高漲的情緒低落下來:「……歲月無常。」

原本大家都以為能攜手走完一生,但怎麼還沒開始,就分道揚鑣了。

此前,導師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年邁的老人聲音平緩:「你和衛浔怎麼了?他來找我,問了好多你的事情。」

不得不說,衛浔的確是個很認真的人。

甚至願意走訪過去,尋找記憶。

流產的那天,晚宴結束,衛浔攜陳小姐送我到停車場,衛浔親自開車:「我們送你?」

我下意識問陳小姐:「你家在哪?」

三個人同時沉默後,我才明白他是問我。

此前,衛浔口中的「我們」,隻包含了衛浔和我。

那天我的情緒處於低谷。

我拒絕了衛浔的好意,自己開車回家。

紅綠燈漫長的秒數裡,我在溫度適宜的車座上,意外流產了。

交警送我去了最近的醫院,通知家屬的時候,我掏出手機,最終打給了洛還花。

從那個時候起,我可能就很累了吧。

所以我回復導師,語氣平靜調侃:「可能是人到中年,想回憶往昔吧。」

衛浔給我讀過睡前故事,我們窩在一起看書,我困得睜不開眼,他堅持催眠。

有一句話,在半夢半醒中入耳。

大意是,當你回憶起一件事,你就會想起所有事。

對我來說,衛浔是得到了又失去的。

對他來說,我是從未得到過的。

把求婚戒指打包的這天,我特意挑選了一個晴天,用郵件寄給了衛浔。

還有一封親筆信。

大意是,失去記憶也是好事,有我在的那段時光,衛浔過得並不精彩。

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信居然過了大半年才寄到衛浔手裡。

他給我打了電話,我們誰都沒先開口。

呼吸聲在耳邊,長達五分鍾的沉默。

衛浔道:「我隻是,想再努力一把。」

「為什麼?」

「我不想和你斷了聯系。」

10

洛衡非常憤怒。

他控訴:「他也想挖你!你是不能吃回頭草的!他們公司太壓榨人了!」

「我們朝九晚六不加班,雙休,帶薪年假,不團建不聚餐不強迫社交打卡!」

洛還花涮羊肉的筷子掉進了鍋裡,面無表情轉頭看我:「我表哥要是打一輩子光棍,是不是要纏著咱倆發一輩子瘋?」

衛浔帶著剛買的菜和我要的可樂,正在玄關換鞋。

我首肯衛浔成為我們的飯搭子。

因為打麻將少一個人。

11

我也不知道衛浔有沒有恢復記憶,他沒再去看心理醫生,也沒再去復查。

閨蜜很警惕:「你到底出於什麼目的?」

衛浔洗菜,挽袖子夾菜,添可樂:「想做什麼就去做,每件事都有目的,洛衡也會活得很累。」

他從前沒少和洛衡陰陽怪氣。

洛衡喝著自己調出來的湯底:「衛氏大抵是落魄了,連火鍋都要蹭。」

衛浔神色不變:「分紅,分股份,的確是散盡家財。」

洛衡:「你壓榨員工給你買跑車。」

衛浔:「我不亂花錢的,不大手大腳。」

洛衡:「窮慣了是這樣的。」

衛浔一直注意我碗裡的菜夠不夠:「怪不得坐下來的時候,恍惚覺得這頓火鍋很奢侈。」

畢業後我和衛浔的第一桶金,被我們拿來吃火鍋了。

沒舍得去火鍋店,自己買了底料和食材,一百來塊錢擺了滿滿一桌菜,兩個人圍著電磁爐抱頭痛哭。

他給我剝了橘子,自己一口沒舍得吃:「有錢之後,我一定不讓你吃掛面了。」

衛浔今天也買了橘子,火鍋冒著煙,他把橘子遞給我。

洛還花眼神復雜。

「衛浔,她不愛吃橘子。」

「因為橘子便宜,而且一個很多瓣,一瓣一瓣吃,能吃好久。」

洛衡被辣得猛喝水,劈手奪過僵持在半空的橘子,一整個塞進了嘴裡。

咽下去後,他才緩過一口氣:「看什麼看,窮有窮吃法,富有富吃法。」

他抄起菜盤裡的火鍋面,問我:「吃好了嗎,煮個面給你?」

和五塊錢一袋的掛面不同,這份火鍋面袋裝,一共一塊面餅,價格卻上了檔次。

我避開了衛浔的目光,點頭說:「好啊。」

分明吃了許多年的清湯寡水面,有錢後應該再也不想吃面條了才是,但我卻還是喜歡吃面。

12

我過生日這天,洛衡和閨蜜都不在,電話也打不通。

鬱悶的同時,我也沒有獨自出門過生日的興致,幹脆盤腿坐在客廳裡,借著昏暗的室外光,投屏了一部電影。

正在昏昏欲睡,門外踟蹰的腳步輕響,我便立刻清醒,打開門鈴的監控。

閨蜜錄入了門鎖的指紋,洛衡知道密碼,這兩人除了去超市大掃蕩騰不出手才會喊我開門。

本以為門外會是他們拎著驚喜,卻發現是衛浔。

想了想,我開了門。

他大約沒想到我會這麼快開門,一時有些沉默。

我視線落在他手上拎的袋子,是一袋火鍋面,兩個雞蛋,一看就是被菜市場贈送的蔥,還有塊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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