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他已經坐在這聽他們講了半晌廢話,耐心告罄。淡淡闔眼,站起身。

  “何況,這是我

  容家幾代人託舉出來的基業,我們交到她的手中。她接得住、接不住,都是她的答卷。不論答卷情況如何,容某都會籤字。”

  容梧現在已經開始有一些小考試、小測驗,有時會帶著考卷回家找家長籤字。容隱現在就是以此作比。他對女兒的愛很柔軟,都藏在細枝末節之中。

  ——他們容家所有人都認,輪不著外人操心。

  在座這幾位,與容家關系再親的也已經出了三代,自然沒有人有資格對他這個現任家主指手畫腳。

  一個大家族,最看重的便是對子孫的栽培。兒孫優秀,一個家族方可長遠。

  現在北城的百年世家,源遠流長,已經不止三代。也與“富不過三代”那句話扯不上幹系。

  而後輩成就如何,隻看能力,不看性別。

  容梧是他的孩子,誰也沒有資格,在他面前,因為她的性別就看不起她。

  她才這麼小,都還看不出能力,這群人就已經越過能力隻看性別,簡直荒謬,他自然不會苟同。

  作為他唯一的孩子,將來容家的接班人,或許她今後還會遇到很多阻礙與質疑。但不論何時,他都會站在她的身前。等她長大以後,他就站在她的身邊。

  而且他也相信,她能接得住這一棒。

  容隱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他沒再久留,徑直離開會議室。

  這群人說了這麼多,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他們再說下去,也隻是給自己招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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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辦公室後,容隱先

  處理了會兒工作,等舒清晚睡醒跟他通了個電話後,他拿過手機,才看見容梧發的信息,給她回復了下。

  雖然他愛女兒,但日常容梧的地位還是得往後排排。

  小梧兒發了很多日常的廢話,最後一句問他:【爸爸爸爸,你是不是很想我啦?】

  容隱氣定神闲地回復:【嗯,想了。】

  從現在往回數四十八小時,他唯一一次想起小梧兒——是在慶幸還好她不在,家裡折騰出來的狼藉他可以等第二天再收拾,也不用擔心被女兒發現。

  小梧兒歡歡喜喜地捧著手機,回頭和太爺爺說話:“太爺爺,你說得對,爸爸果然想我了耶!”

  容老爺子在練字,正按著小家伙在學。手機一響,她才去回復了一下。

  容隱的決定他知道,而他沒有幹涉,等同於是默認將來由容梧來繼承家業,這也是他對當年的道歉。

  祖孫倆沒有明說,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他摸著胡子和藹地點點頭,招手:“快過來繼續,你才寫了半張。”

  容梧在憂愁:“太爺爺,爸爸想我想得掉眼淚怎麼辦?”

第128章

  “嗯……”

  面對小重孫女的小煩惱,老爺子罕見地卡了殼。

  容隱小時候經常被放在他身邊,由他帶著啟蒙與認知。時常跟著他練字、泡茶、下棋,在他還不懂事的時候,先立住了性子。

  等到長大一些,才開始接受正式的學習。

  又是親祖孫,老爺子自認為還算是了解這個孫子。

  在他的認知裡,容隱做不出來想人想得掉眼淚這種事。

  也根本想象不出來那個畫面。

  ——哪怕是親閨女。

  但面對小梧兒望過來的淚眼汪汪的小眼神,老爺子覺得說不出口,實話會有些生硬,不適合她這個年齡的小女孩。於是他沉默了下後,開口道:“沒事,他是大人了,他要學會自己調節情緒。”

  容梧想了想,覺得太爺爺說得有道理,她長大了,爸爸也要長大的。

  於是她放下手機,跑過去接著跟太爺爺一起練字。

  之前在家的時候,誘惑太多,她想玩這個,也想學那個,靜不下心來乖乖練字。

  但她正處於剛剛開始學寫字的階段,正是要打基礎的時候,舒清晚給她每周都規劃了任務量。所以母女倆日常才會雞飛狗跳。

  這回跟著老爺子來到黎城,他的日常生活很簡單,小梧兒也慢慢地跟著靜下心來,倒也能練得進去字。

  不練字的話,也沒有什麼別的好玩的,她自己就能

  坐住了。

  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毛筆,走過去陪她識字。

  他看著小梧兒剛剛臨摹完的一頁紙,頷了下首,溫聲道:“認識這句話嗎?”

  她年齡還小,但是很早就開始啟蒙,又很聰慧,學習能力很強。

  帶她認識詩經,老爺子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小梧兒跟著探頭看,紙上的詩句裡有一些字她還不認識。老爺子就帶著她念,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

  小小的人兒,跟著念起詩經,倒還真有一派架勢。

  老爺子摸摸胡子,繼續往下。

  “鳳凰於飛,翙翙其羽,亦傅於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於庶人。”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々萋萋,雍雍喈喈。”

  裡面好多字,已經超出小梧兒的認識範疇了。但是念著念著,她莫名覺得這是很美好的詩。

  念完了紙上的詩句,她仰起頭去看太爺爺。

  老爺子繼續往深處教著她。他的手指回到了最前方。

  “這是在形容君子。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

  他慢慢地勾起小家伙的興趣,又帶著她往下學。

  小梧兒一邊拿著根毛筆在抵著腮,一邊聽太爺爺教。

  夜色悄然降臨,月上柳梢頭。

  她眨眨清透又幹淨的眼睛,和太爺爺說:“以後梧兒也想當一名君子。”

  她聽媽媽說過她的名字。

  容梧的目光倏然落回到紙張上的第二句詩上面。

  ——鳳凰展翅高飛,百鳥跟隨,直上雲霄。

  她找到了自己所喜愛的景象。

  而最後一句——

  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名字來由。鳳凰在高岡上鳴叫、梧桐樹在朝陽處生長,她是帶著爸爸媽媽萬千的希冀與蓬勃的愛意出生的。

  而她所向往之處,謂之雲霄。

  容老爺子眼角帶著點淚花。小家伙人還沒有桌子高,但是將那張紙抱在了懷中,仰著頭一臉認真地跟他說,她想當一名君子。她說,她向往君子如圭如璋的品德,也喜歡“直上晴空迎朝暉”。

  他喜愛得不行,摸摸她的頭,滿臉欣慰,不知道這個寶貝怎麼能這麼好。

  容隱骨子裡是帶著叛逆因子的,那小子是怎麼教出這麼乖的寶貝來的?

  容隱小時候沒有那麼乖地學這個,但是她好像很喜歡。小小年紀,已能從詩詞中找到樂趣。

  這一點肯定不是遺傳的她爸爸,那就肯定是她媽媽了。

  還好容隱當年還是將人給追了回來。

  到了老爺子這個年齡,隻喜歡兒孫承歡膝下。偏偏在他們這種家庭,孩子們一長大,就注定會忙碌。到了小梧兒這一輩,孩子還少,目前也就隻有她一個。

  這趟來黎城,能將小梧兒帶上一起,之前老爺子完全沒有想到,就跟一個驚喜一樣。

  而且,這個小家伙,仿佛生來就擁有讓別

  人喜歡的本領。

  這回是真讓他體驗了一把承歡膝下的樂趣。

  隻有他們兩個單獨生活,很有利於培養感情。短短兩日而已,小家伙已經和太爺爺熟悉了起來,大大拉近了距離。

  /

  北城。

  容隱去公司,下午沒事,舒清晚和鹿苑出來喝下午茶。

  梁初楹公司正忙,今天約不到她。

  ——現在舒清晚得叫她二嫂了。

  林檐追了很久的人,在此之前,這兩人一直沒有在他們面前公開過,即使大家心裡多少有數,他們的關系也像是罩著一層霧,到底不算是明明白白。

  直到他帶著人,正式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來林家,也介紹給了家人,他們的事情才算塵埃落定。林檐的速度很快,追到了人,就生怕再起波瀾似的,迅速將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敲定,沒多久,舒清晚就改了口,改閨蜜為二嫂。

  舒清晚多少知道梁初楹的想法,也不知道林檐是怎麼做到的,能把她心口的那塊頑石給撬開。

  這幾年梁初楹的事業也在上升期,比她們都要忙。

  剛才舒清晚起床的時候,手機裡躺了一堆容先生發來的信息。他才不過隻比她早起半天,想跟她說的話卻那麼多。

  舒清晚當時顧不上回,化妝好出門後,在咖啡廳坐下,在等閨蜜到來的途中,才一條一條給他回復。

  容隱:【我待會下班過來接你。】

  舒清晚:【好呀】

  她丟過去一個定位。

  容隱得寸進尺,往下繼續商量:【晚上去約會?】

  明明都是結婚好幾年的人了,女兒都這麼大了,卻一點沒有影響夫妻倆還喜歡出去約會。

  他們剛談戀愛的時候,州越初創,他那邊很忙。中途分開四年多,後面又輪到她的公司很忙。

  年輕時各自忙碌,他們真正能好好約會的時間並不多。一轉眼,就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光陰。直到現在,彼此的腳步逐漸慢下來,他們才開始試圖抓住一些時間。

  生了小梧兒以後,並不太影響他們。有時會帶她一起,有時就將她留給林家,或者留給阿姨。

  舒清晚唔了聲,回了個好。

  容隱接著給她發一個酒店的信息。他今晚甚至不打算回家,打算去酒店。

  她握著手機的指尖緊了緊。

  咬了下唇。

  剛好這時鹿苑到了,她拿著包,在對面坐下。一覷舒清晚微紅的臉頰,鹿苑掃一眼她的手機,猜測道:“你老公?”

  舒清晚順勢關掉手機,沒回他,點點頭:“嗯。”

  鹿苑嘖了聲:“夠了啊,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麼黏膩。”

  舒清晚自認為淡定,但她微燙的臉頰暴露了端倪,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在正常聊天。

  吃著下午茶,鹿苑託腮,笑眯眯地看著她:“不考慮生個二胎嗎?”

  舒清晚輕咳一聲,搖搖頭。

  “哦——”鹿苑當然不是來催生的,她是來調侃的。“不過你們這麼黏膩,也不怕不小心

  中招诶。”

  舒清晚還是沒能忍住,踢了她一腳。

  “哎哎,容太太,惱羞成怒可不好。”

  舒清晚笑彎了眼。

  閨蜜倆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直到晚上,舒清晚的時間被容隱給預約了,她們才準備分開。

  鹿苑感慨:“真想不到,你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我還得跟他搶人。”

  結了婚後的閨蜜就不止是她的閨蜜了,天天被容隱霸佔著。

  偏偏對方有名分,還是名正言順的。

  她抱著舒清晚的胳膊舍不得放,直到容隱車來了,才不得不松手。

  “明天,明天請你吃飯。”

  舒清晚還放著假,但是容隱得上班。

  鹿苑:“好啊,明天見。”

  在車上,容隱隨口問了聲她們都聊了什麼。

  他比較喜歡摻和進她的生活。分開的那幾年,他沒有這個機會,他們的人生像是兩道平行線,完全不相交。那時候他就算想也無門。

  結婚後他是她的先生,他們擁有了這世間最親密的關系,漸漸的,他倒是越來越習慣如此。與日俱長,他骨子裡對她的愛意和佔有欲不消反增,愈演愈烈。愛意愈發濃烈,沒有任何減退之勢。

  會燒到什麼樣的程度,恐怕唯有到人生盡頭,回首望時,方能知曉。

  年少時容隱對愛情不以為意,後來他卻是於其中深陷,親自在詮釋何為愛情。

  他牢牢將其握在手中,不願其有一分一毫流逝的可能。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會與他共度百年,可他還是貪心覺得不夠。

  至於他究竟要多少,要什麼,連他自己也知道得不真切。

  舒清晚無意間和他說起了今天鹿苑說過的話,容隱微偏眸看她,若有所思。

  說的也是。

  萬一不小心中招呢?

  他們其實早就該有打算,隻是一直沒有認真去想,以及實施。

  …

  老爺子睡得早,很早就回房間去休息了。

  但小梧兒不習慣八點半就睡覺,所以她還和阿姨在院子裡玩。

  老爺子雖然有時封建固執,但他平日裡還是挺好相處,沒有強迫她非得去睡覺。

  尤其是——都說隔輩親,更別提他們這還隔了兩輩。容隱那輩他或許還會嚴厲一些,但到了小梧兒這裡,他完全舍不得嚴厲半分。

  而且,男孩子和女孩子確實也不一樣。

  小女娃娃更讓他兇不起來。

  想到她爸爸從前做的事情,老爺子還提前杞人憂天過,誇大了情況——思考著要是以後容梧帶著個黃毛小子回家,非要和他結婚怎麼辦?

  怎麼辦?老爺子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心軟的緣故,總覺得自己已經狠不下心來棒打鴛鴦了。但家裡就這麼一個千嬌百寵的小孫女,也不能真被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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