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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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同一時間,五星級酒店的某個頂層套房裡,駱明擎從浴室裡走出來。

  大團熱霧爭先恐後地湧出,他穿著浴袍,身上還在滴水,渾不在意地抬起女伴的臉。

  他換了新的女伴,並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但十分滿意地看著她的下半張臉,尤其是那兩片唇。

  “生日快樂。”他碾壓著對方的唇,語氣含糊地說。

  女伴怔了一下,才輕輕推開他,有些嗔怪地說:“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

  “是嗎。”他漫不經心道。

  實在不是很喜歡她的上半張臉,他從床邊拿過一條黑絲帶,打算將她的眼睛蒙住。

  就在這時,經紀人打了過來。

  他不想接,但是對方應該有急事,不僅狂打電話,還不斷有“接電話”的微信文字蹦出來。他隻好“嘖”了一聲,將姿態柔順的女人推開。

  “怎麼了。”

  “駱大明星,你剛才在酒店門口被人拍到了,你知道嗎?”經紀人一副討饒的語氣。

  “哦。”他沒什麼興趣地說,“那又怎麼樣。”

  對方苦口婆心道:“都是要進組的人了,能不能收斂一點,我們自家粉絲呢,對你反正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金大導演那幫粉絲可不是好惹的……”

  駱明擎笑了笑,突然說:“這樣啊,那拿別人的新聞來擋一擋不就好了嗎。”

  經紀人狐疑地說:“你在說什麼啊,大明星,你的事,一般新聞可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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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明擎說:“這不是一般新聞。”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笑容裡幾乎顯出了幾分恨意,將一張照片發了過去。

  照片應當是偷拍,角度很差,像素很低。但足夠看清,是在一間廢棄而華麗的大劇院裡,年輕導演站在舞臺上,低頭去親吻輪椅上的女人。

  光線昏暗,他捧起她的臉,姿態是這樣地聖潔。

  聖潔得讓他感到惡心。

第27章

  一小時後,金靜堯坐在黑暗的工作間裡,收到麥鴻誠發來的照片。

  “你這個女演員不簡單啊,成日惹是生非,難怪這麼多年都不紅。”對方說,“大導演,給你個忠告,現在換演員還來得及。”

  金靜堯說:“查清楚誰拍的。”

  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他面無表情地盯住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相片,指尖在刪除的按鍵上停了很久,最後還是選擇了保存。

  身為導演,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張照片的問題所在:照片上的年輕男人,根本沒有在扮演周竟。

  那絕非是周竟在看阿玲的眼神。

  但和他如此明顯的失態不同,阿玲就是阿玲。她的表演狀態非常完美,投入且完美。她在鏡頭裡的每一秒鍾都很完美。

  完美得幾乎令他感到刺眼。

  看來,即興隻適合真正有天賦的演員,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擅自嘗試。

  金靜堯將手機丟到一邊,從抽屜裡拿出很久沒有碰的飛鏢盤。

  他將飛鏢盤掛到牆上,再坐回到原地,隨手將飛鏢扔了出去。

  一隻小小的飛鏢,劃破空氣,悄無聲息地扎進牆上的飛鏢盤。

  動作有些漫不經心,飛鏢卻穩穩地正中靶心。

  在思緒混亂的時候,他會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的大腦安靜下來。通常這很奏效,今天卻沒有。

  他的腦子裡還是有很多聲音。

  誰在偷拍。誰把照片偷偷曝光。對方的意圖是什麼。他該怎麼辦。他為什麼拍了一場這樣失敗的戲。他要如何挽回這部電影。他能不能重新做回一名沒有私心的演員。他究竟是誰。

  太多的問題,無從得到解答,沒有出口。

  最終,金靜堯隻是拿出手機,打開私信頁面。

  他在屏幕上輸入‘生日快樂’,猶豫片刻,又逐字地刪去了。

  9787532754335:吃了嗎。

  沒有等到回復,工作間外響起了敲門聲。

  他並不想理,但對方比較持之以恆,一直沒有停下。金靜堯便不怎麼情願地站起身,拉開了門。

  黎羚坐在門口,手中捧著一小塊奶油蛋糕,很有禮貌地說:“導演,你要來一塊嗎?”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也很髒,鼻尖和臉頰都沾著奶油。

  表情也十分歡樂,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可見剛才和劇組的人玩得有多麼開心。

  照片上那個和他接吻的、痛苦的阿玲消失了,也可能從未存在過。

  金靜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覺得這個人怎麼看都有些礙眼。

  也不知道礙眼的究竟是她髒兮兮的臉,還是她臉上的笑容。

  “不吃。”他冷冷地說。

  黎羚有些失望地說:“好吧。”

  她試探性地往裡面看了一眼:“您還在剪片子嗎?”

  金靜堯“嗯”了一聲。

  黎羚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這麼辛苦啊。”

  他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在這樣銳利的目光之下,黎羚很快敗下陣來,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剛才那場戲……”她吞吞吐吐地說。

  金靜堯說:“你說得對,我打算剪掉。”

  她看起來吃了一驚,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高興,但還是勉強地笑了笑,比較體面地問:“是要全部剪掉嗎?”

  金靜堯說:“周竟失控了,他不應該這麼愛阿玲。他的愛很自私,他還是想要把她藏在地下室裡。”

  他的語氣很冷靜,冷靜得像一把手術刀。

  黎羚說:“這樣啊。”

  她有些失望,但還是順著他的話說:“您說得也對,周竟的愛是有條件的,他喜歡的從來不是那個他無法掌控的阿玲。”

  金靜堯聽著對方用拙劣的話語,亂七八糟地分析著角色和劇本。

  她渾然不覺,自己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裡的光也黯下去幾分。這麼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突然又變得很像阿玲了。

  但他又覺得她這樣不笑的樣子也很礙眼。

  看來黎羚無論笑或者是不笑,都很礙眼。

  她天生長了一張很礙眼的臉。

  他一點都不喜歡。

  靜了一會兒,黎羚說:“導演,那我不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她手裡的蛋糕軟趴趴的,被切得七零八碎,看起來也有點可憐。

  金靜堯垂著眼睛,望著那一小塊蛋糕說:“等一下。”

  黎羚的輪椅停住。

  她放在膝蓋上的小蛋糕跟隨著她的動作,很可笑地晃了晃。

  金靜堯說:“不是你的問題,你演得很好。”

  他語氣生硬,沒什麼情緒,比起誇獎更像是恐嚇,也還是沒有看黎羚的眼睛。

  但她睜大了眼睛,仰著臉,有些怔地望著他。

  劇院外嬉笑吵鬧的嘈雜聲響,突然之間離他們很遠。

  他們被關在一個真空的世界裡,依賴於彼此的視線和聲音,鑄成一堵安全的、透明的牆。一束看不見的煙花騰空而起,照耀著她的臉。

  黎羚有些驚奇地說:“導演,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誇我。”

  金靜堯:“哦。”

  他可能還想說點別的什麼,但就在這時,透明的牆被打破了——

  醉醺醺的小劉“咚”的一聲,被那條過於長的白裙子絆到,整個人都朝著黎羚傾過來。

  金靜堯反應很快,不是很高興地將黎羚拉到自己身邊。

  小劉直愣愣地摔到地上,砸出一聲重響。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突然又對著黎羚憨厚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她手中的小蛋糕,塞進嘴裡大口吃掉。

  黎羚:?

  兄弟,就這麼餓嗎。

  但讓她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還在這之後。

  隻見導演將小劉拎了起來,照著他的後腦勺,啪啪來了兩下。

  黎羚:??

  她嚇了一大跳:“導演,就吃了個蛋糕,不至於吧……”

  “我有話問他。”金靜堯冷靜地說,“你先出去一下。”

  黎羚“哦”了一聲,轉身要走。

  他又冷著臉叫住她:“幫我再拿一塊蛋糕。”

  黎羚:?

  說好不吃甜的呢,金老師。

  她不敢真的開口問他,眼前的畫面如此殺氣騰騰,黎羚擔心她再多嘴,導演會連自己一起打。

  幸運的是,她出門沒多久,就碰到有好心的工作人員將蛋糕塞進她手裡。她立刻趕回來了。

  站在門口,還沒顧得上敲門,她聽到金靜堯十分冰冷地說:“是你拍的嗎。”

  小劉仿佛都快要碎掉了,哭喪著說:“怎麼可能是我啊表哥,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又是“啪”的一聲。

  好恐怖的聲音。

  黎羚本著“生日不能見血”的原則,還是勇敢地衝了進去。

  隻見小劉的白裙子已經四分五裂,變成掛在他身上的白色花圈。金靜堯拎著他的脖子,像在拎一隻白色塑料袋。

  畫面真的很血腥,很白色暴力,很像在拍園子溫的兇殺片。

  黎羚猶豫片刻,才說:“你們在說什麼?拍什麼?”

  小劉不假思索道:“有人拍了你們倆剛才吻戲的照片……”

  完了。

  不等金大表哥再動手,小劉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致命錯誤。

  他像古代知情識趣的大太監,對著自己的臉,狠狠地扇了兩巴掌,夾著尾巴說:“對不起,表哥,我自己滾,我現在就自己滾出去。”

  說罷,就真的姿勢非常標準地滾了出去。

  柔韌性驚人,看得出來平時沒少練瑜伽。

  鬧劇來了又走了,工作間內少了一個人,重新變得安靜。微弱的光線從門外照了進來,像深海的潛流。

  黎羚將小蛋糕放在桌上,說:“導演,照片能給我看一下嗎?”

  金靜堯:“刪了。”

  她點了點頭,幾乎無意識地牽動嘴角,說:“那您想要把這場吻戲刪掉,是這個原因嗎。”

  “怎麼可能。”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說,“你笑得很醜。”

  黎羚說:“好吧。”

  她努力地壓下嘴角。房間內再次歸於沉寂。借著昏暗的光線,黎羚試圖去辨認對方的眼神,卻並不算成功。

  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導演,被偷拍是因為我嗎,就像之前的秦易……”

  金靜堯打斷了她:“跟你無關。”

  “不要自作多情。”不鹹不淡的語氣,像在教訓她。

  黎羚:“哦,好吧。”

  話音剛落,她的電話響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陌生的號碼。其實不太想接,但金靜堯一直冷冷地看著她,氣氛好怪。

  黎羚就還是接了。

  電話那邊立刻傳來十分汙濁沙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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